第三章 (第1/1页)

    「皇上驾到」的声音一层叠一层地传过来。

    我心中激动异常，因为面见光绪皇帝并非今日安排之事。

    殿门再次打开，皇帝走了进来。他身後跟着一个圆脸儿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儿，上面儿摞着两层果子。

    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我见到的皇帝和我想象中的皇帝之间的差异。我脑中浮现出那幅坊间流传已久的天子半身儿画像，画儿上是一个二十出头儿的翩翩美男子。然而，我眼前的皇帝年近三十，身长约五尺半，T型偏瘦，已经失去了青春的气息。

    但是不得不说，皇帝的相貌诚如画像中一般周正。一张鹅蛋脸，细眉细眼薄唇，虽然面sE苍白，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但是君王该有的英气还在。皇帝今日穿着朴素，只一身儿杏hsE常服，领口儿和袖口儿处有织金云龙纹。他并没有戴任何配饰。

    皇帝给太后行礼：「儿子给皇爸爸请安。」

    他的声音既非低沈浑厚，也非高亢洪亮，是一个温润轻柔的调子。这嗓音非常有磁X，给人稳定踏实的感觉。

    太后问他：「皇帝怎麽这个时候来了？」

    皇帝回答：「养心殿里的樱桃树结了果儿。儿子想着皇爸爸喜Ai果香，便叫太监们摘了些，送来请皇爸爸摆在寝殿里。」

    李总管走上前，从圆脸儿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儿。

    太后说：「皇帝有心啦。」

    皇帝说：「儿子还听说，庆亲王请了一位洋大人来协调颐和园之事，此人现下正在g0ng中，儿子便想着顺道儿来瞧个究竟。」

    太后努一努嘴儿：「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哪儿是来看我的，分明是来瞧新鲜的。」

    听到太后一语道破，皇帝变得拘束起来。

    李总管打个圆场儿：「老佛爷瞅瞅，这洋大人真是名声在外啊，连皇上都晓得啦。」

    看到太后噗嗤一笑，皇帝少了些尴尬。他转过脸儿来瞧一瞧我，我也抬起头来瞅一瞅他。皇帝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位和善可亲的君王。

    我躬身行礼：「臣，大英帝国爵士亨利·欧格纳，给大清国皇帝请安，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帝和太后一样吃惊：「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怕是要把先生错认成大清子民啦。」

    太后冲李总管打趣儿：「我说什麽来着，初次见到爵士之人，十有都是这麽想的。」

    大殿内的氛围顿时变得更加轻松些。

    皇帝问：「欧格纳先生，不知颐和园之事是否顺利啊？」

    我答道：「回皇上，法国人已经同意迁走啦。」

    皇帝说：「那真是太好啦。先生帮了个大忙儿。」

    他思索片刻，继续说：「其实，朕也想请先生帮个小忙儿。」

    我很开心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皇上尽管开口。」

    皇帝解释说：「下月十五是上巳节，nV儿家拜nV娲娘娘，求与良人相伴。朕的珍嫔，懂事儿识大T，即便朕忙於朝政，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儿，她也不怨不恼。所以，朕想送珍儿一份儿礼物，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得太後感慨道：「皇帝真是至情至X之人啊。」

    皇帝立刻摆正身子面向太后，恭恭敬敬地听着。

    太后话锋一转：「可这後g0ng之中，珍嫔是nV儿家，皇后也是nV儿家，皇帝应当雨露均沾，不该偏了这个，轻了那个。」

    皇帝赶紧认个错儿：「皇爸爸教训的是，是儿子思虑不周。」

    看到皇帝又变得局促起来，我也想帮他解个围：「太后，皇上，不如让臣去准备两份儿礼物，两份儿相同的礼物，只颜sE和细节略有区分，如此可好？」

    皇帝不住地点头儿：「甚好，那就照先生的意思来办吧。」

    我问他：「至於这礼物，皇上可有更多想法儿？」

    皇帝说：「g0ng中不乏奇珍异宝，珍嫔又素来不喜锦衣玉食。」

    说到此处，他迅速补了一句：「皇后亦是如此。」

    他继续说：「所以还请先生别出心裁，能想出个新花样儿才好。」

    我回答：「是，臣定当尽力，为皇上博佳人一笑。」

    太后留了皇帝问话儿。我便向太后和皇帝行过礼，先退出了皇极殿。

    那位小太监引我原路返回。一路上，他时不时地偏过头来瞟我一眼，好像来时没有把我看真着。当我察觉到他在偷瞄我的时候，我也扭过头去瞅他。目光交错，他忙又笑着把头掰回去，像极了做坏事儿露出了马脚。我被他的笑感染了，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俩好像两个孩子在互相打趣儿。

    回到午门广场，小太监对我说：「奴才还有差事，就送大人到这儿，请大人慢走。」

    他再一次弯腰鞠躬，我也再一次点头致意。

    已经快到中午了，天儿渐渐热了起来，我坐着轿子往家走。轿子里有些闷，我的头上开始冒汗了。我翻一翻衣兜儿，m0不到手帕，这才想起来，刚刚不是把手帕送给了那个小太监嘛。我自顾自地笑一笑，怪自己的记X变差了。

    今日得见太后和皇帝的确是荣幸之至。但是，诚实地说，令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个小太监。想一想，真可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今早儿，他有提起自己的名字嘛，我问我自己。也许提了，也许根本没有提，我记不太清了。看来我的记X真是越变越差了。没关系，我想应该还会再见到他的，到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