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而不决 (第1/1页)

    不知多久雨慢慢停下，水滴在屋檐上滑落，宋为被敲在脸上的雨滴唤醒时，天已蒙蒙亮。她坐起身，看到庞苏像一只洋娃娃一样，睡得身T歪倒就要倾下。

    她轻轻拍醒庞苏，问：“冷不冷？”

    庞苏惺忪地睁开眼，身上衣服已g得差不多，便摇了摇头。

    “走吧，带你赶海，”宋为看了眼手表，“今天可以煲海鲜粥。”

    cHa0水褪去，浅滩上小块的礁石与桩子露出水面。大块的礁石群顶端呈赭石sE，底部被cHa0水泡过，深青的表面上布满了风g的白sE斑点。

    宋为卷起K脚管到膝盖上面，利索地踏进了水里，弓下腰在小块礁石上寻找着，紧接着目光锁定一处，伸手掰下了一块壳。

    “你看，”宋为举着那瓣生蚝壳，里面正是一块饱满的蚝r0U，“厉害吧。”

    庞苏惊奇地看着她脚边的石块，问：“怎么看出来的？它看上去就是块石头。”

    “这边上有藤壶、仔细看能看出来凸起的，不离十就是海蛎子。”

    庞苏也卷起K腿，跟她一起下了水。她指着方才宋为挖掘过的旁边一处，迟疑道：“这个是不？”

    “大概是的。”

    她试着徒手去掰扯但并未奏效，g脆拿了手电筒砸了两下，很快那块生蚝也开了。宋为一起抓在手里，夸她：“学得很快嘛。”

    俩人又一起撬了些生蚝和牡蛎，宋为手里抓不下了便兜起外套的衣摆盛着。她从水里捞出一只石头样的大螺，炫耀般的在庞苏眼前晃了下。

    “长得跟石头一样，你怎么认出来的？”

    “经验！”

    “你看看我这个是不是？”

    “你那应该是真石头。”

    “……”

    日出时分，俩人优哉游哉离开了海岸。Y雨天见不到太yAn，她们也未察觉，沉浸在满载而归的喜悦中。宋为将卫衣当做马夹袋拎着，海鲜浸Sh布料，走两步便有水滴下。庞苏索X也脱下外套，往上面叠加了一层。

    回到家中，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俩人又默契地回到沉静的氛围中。宋为看着那些不可名状的工具，陡然间从困倦和醉意中醒来——她们本该只止步于此、只流连于皮肤的触碰。

    她神sE凝重起来。庞苏正在冲澡，她听着水流打在地面溅开的声音感到思绪飘浮，便也打开水龙头清洗煮粥用的生米。

    洗完米开锅开火，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她赶忙开始清理海鲜，试图打断大脑的空白。

    很快，浴室的门被打开，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我洗好了，你去吧。”

    铲蚝r0U的叉子脱手掉在了水槽中，她重新拾起，背对着庞苏重复手里的动作。

    “马上。”

    庞苏凑近，新奇地看她撬出Sh滑饱满的蚝r0U。宋为闻到她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沐浴油香气，更是心绪烦躁，草草冲洗了下碗里的海鲜放到一边，嘱咐道：“过二十分钟帮我把海鲜倒进去，再过十分钟调小火。”

    “OK。”

    砂锅中糯米加热之后的米浆香味逐渐扩散，庞苏盯着热气直冒的的砂锅，视线接着落在了一旁的酒柜。

    宋为站在镜前脱去沾染海水腥咸味道的衣服，怔怔地走进了淋浴间。她仰起头，任水流冲刷过身T。

    她恍然察觉自己已年近三十，但二十多岁的青春全然被覆盖在Y霾之中，她的情绪多紧张、多沉寂，连她自己也忘记十几岁时她是多么开朗明媚的人。

    但身T里她曾以为Si去的这部分好像正在复苏。

    宋为久违地感到了不安——压抑、克制、疏离，多年来的防范警戒忽然淡去了。

    她带着一身水走到镜子前，被打Sh的头发紧贴着皮肤，倦意随着五官凸显，在眼下打上重重的Y影。

    也许她正在慢慢变好，很快她能重新与人亲密。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yAn光下吗？

    她用毛巾慢慢从头顶擦到发梢，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人。

    不会的。

    她早就没有了安心进入Ai里的勇气了。

    她把头发吹到半g后回到厨房，砂锅在小火焖煮下传出呼呼的蒸腾声。她揭开锅盖，拿着调羹搅拌几下关了火。

    “可以吃了，”庞苏不见人影，她想她也许在房间又睡着了，“庞苏？”

    她把盛好的粥端到桌上，而后寻去了客房。

    客房的门虚掩着，她轻推开，只见庞苏背对着门侧躺着，身T些微颤抖。

    “庞苏？”

    她走近，酒JiNg味道浓烈得刺鼻，眼前的人抱着酒瓶闭着眼，但眼泪从未因为阖上的眼皮而停止过，枕头已经Sh了一大片。

    “你这是喝了多少？”宋为慌忙地夺过酒瓶，酒Ye到了将近一半的位置，“42度——”

    庞苏朦胧地睁开眼，眼泪模糊了她视线的焦点，头晕得天旋地转，她看不清宋为，只能听到她语气里的焦急。

    “我挑了一瓶没那么贵的。”

    “我不是在乎这个！”宋为眉头皱起，将垃圾桶放在床沿边上，“想吐吗？”

    “我妈不在乎我……”庞苏纤长的睫毛上下扑腾着，眼泪从中滚滚落下，“你也不在乎我吗？”

    “我哪有这么说？”宋为听着她胡言乱语，无语地扶住额头。庞苏接着喃喃自语，她听不清庞苏说了什么，伸手想去扶起她但却被一把打开了手。宋为脸上冒出几分愠sE，“你是要我别管你吗？”

    “不是的，对不起，别走……”

    宋为眉头皱起而堆出的纹路像涟漪一样散开，她缓和下来，看着庞苏终于转过身，用那涣散的双眼看向自己。

    “知道了，我不走。你现在想吐吗？吐完再去吃东西。”

    庞苏胃中一阵翻滚，刚喝下的烈酒一路顺着反上喉咙，她伏起身对着垃圾桶止不住呕吐，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管子伸进了胃里将那些混着胃酸的食物残渣cH0U出。余光里，宋为始终抓着垃圾桶盛在自己嘴下。

    她料想自己现在一定十分狼狈，她想躲开宋为的目光，又无处可躲。呕吐到最后只剩浅hsE的酸水，她伸手潦草抹去，又被宋为抓住用纸巾细致地擦拭一番。

    “去喝粥吧。”

    吐完之后不适感稍微得到缓解，但头晕并未减轻。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头晕”，又闭上了眼。

    “喂你。”

    “不要，我要自己来。”

    “那你起来吃。”

    “起不来。”

    “难伺候的主。”

    “你在叫我主吗？”

    醉酒中的庞苏相当调皮，口不择言。宋为感到自己额角青筋暴起，她看着床上闭着眼的庞苏，心里盘算等她酒醒应如何算这笔账。

    庞苏将要睡去的时候，宋为叫醒了她，在她脑后垫上一个枕头。方才盛好的粥已经凉得差不多，她舀起一勺送到她的嘴边。俩人这样无言地消耗掉大半碗粥，庞苏的眼睛又开始迷离，宋为喂下的粥吃到一半忘记吞咽，米浆顺着嘴角流下。

    “不想吃了。”

    “吃完再睡，你这觉肯定会睡很晚。”

    庞苏闭着眼用手背抹去嘴边的米浆，娇嗔地重复：“不想吃了——”

    “这招没用。”

    庞苏装聋没有理会，甩掉后面的枕头重新背过宋为躺了下去。宋为见状，也只好顺着她。

    她轻悄悄地收拾走垃圾，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时，她在床褥中央m0到什么——前夜她们在这里缱绻过——她们本不应该像情人这般缠绵绸缪——后半夜过去只剩表面留有微凉的cHa0气，令她心头也跟着氤氲。

    她JiNg细的人生又一次遇到了彷徨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