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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江景还没开口，段羽就回避性地转过了身体，“路阳，我不想待在这里，你能带我走吗？”

    路阳没想到段羽会这么抵触江景，虽然有些替段羽感到不值，但到底是不想让段羽难受，便想着先带段羽离开。

    “段羽——”江景下意识伸出手臂，拦住了段羽的去路。

    段羽终于肯抬起头正视着他，眼里浮现出明显的警惕，“江景，你想干嘛？”

    “我……我确实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江景直视着段羽的眼睛，忍不住露出个苦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放下自己的骄傲，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段羽怔愣地望着他，脸上的错愕太过明显，似是没想到他真的会跟自己道歉。

    “对不起小羽，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漠，不该无视你的心意，不该在你害怕的时候离开你，留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更不该用你最恐惧的雷雨天威胁你……与路阳断绝关系。”江景讲到此处，终于感觉有些难堪。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继续说下去了，可是看着眼前的段羽，他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小羽，你离开的这一周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我以为我可以习惯的，甚至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会开心……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感觉自己的生活比以前更加轻松，反而有种压抑的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小羽……你能回来吗？”

    “我们……还可以和好吗？”

    路阳想开口嘲讽江景虚伪，但考虑到现在段羽的心情应该蛮复杂的，他需要反应的时间，便没有出声打断他们。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江景第一次有耐心同他说这么多话，也是高中之后江景第一次诚心跟他道歉，段羽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摇了。

    毕竟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两个人陪伴在彼此身边快二十年，段羽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可是……

    真正令他感到绝望的，并非仅仅是江景口中所说的那些原因。

    他用力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那你……还会出国吗？”

    江景眼神暗了暗，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这是一开始他就打算好的事情，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是他努力多年的目标，如果不出国的话……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

    “小羽，你跟我一起出国好吗？”江景有些焦急地朝着段羽的方向走了一步，却被路阳拦下了。

    路阳终于忍不住出声讽刺他：“江景，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凭什么一定是段羽做出妥协呢？”

    “你有没有想过，段羽语言不通，到了国外该怎样生活？”

    “你真的以为，段羽的生活里不需要其他人，只要有你一个人的陪伴就够了吗？”

    “你太自私了。”

    江景收回了自己的手，并没有因为路阳的质问而生气。

    因为他知道，路阳说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

    是他太过自大、太过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留不住。

    而实际上，在江景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段羽的问题时，段羽有些动摇的心思就已经归于平静了。

    “景哥……”他又像从前那样叫他，这一次却语带疏离，目光坚定，“我不会回去了。”

    说完，段羽便与路阳一同离开了。

    江景低着头，炙热的太阳挂在上空，他却仿佛置身于阴影中，与这个明亮的世界格格不入。

    “江景？”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江景用力握紧拳，眸光在瞬间变得狠厉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已经老态尽显的男人，忍着厌恶问：“你来学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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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景，你都这么大了，就别跟家里人闹脾气了吧？”男人神情倨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孩子就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僵硬，江景现在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爸。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没给你买？我和你妈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少精力和金钱，现在到你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你就想跑是吗？”

    “江景，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男人越想越气，目光中流露出对江景的失望，转而又想起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又不得不温和了态度，“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段家那个小傻子了，他身边的人是谁啊？你不是已经哄了他十几年了吗？他怎么偏偏现在跟你闹别扭？”

    “江景，你听爸的，赶紧把人哄回来……”

    江景看着面前那张不停张合着的嘴，只觉得恶心。

    他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了男人的话，“我不会再受你们任何人控制了。”

    男人愣了一下，瞬间暴跳如雷，“我这怎么就成了控制你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还不算控制么！”江景眼中的世界完全塌陷了，只要在父母身边时，他总会觉得窒息。

    见男人还想要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江景控制不住地细数起他的罪行，“你也好意思说你在我身上投注了精力么？”

    “自我有记忆起，就是保姆带我，后来家里破产了，你们没有钱再雇佣保姆，家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们在外面应酬到很晚都不回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里还有个孩子在等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害怕？”

    “你们不知道，我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因为你们只有时间给我做一顿！你们甚至很少给我零花钱，以至于我从来不敢出去，不敢和同龄人接触，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多饿，看见超市里摆放的那些面包、零食，我会忍不住想要拿走的！”

    男人从没见过江景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不禁怔住，一时忘记了反应。

    “后来，你们终于愿意关心我，是因为你们发现段羽很在意我，你们让我去哄他，我哄了，你们让我带着他一起上学，我带了。”

    “这些年，与其说你们一直在我身上投注精力，不如说我一直在为了你们做出妥协！我那时候小，不懂什么叫利用，也不懂什么叫尊重，你们知道我上高中的时候有多讨厌我自己吗？你们知道，每当我看到段羽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恶心吗？”

    “你们不知道，你们从来只关心结果，根本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承认，你们只是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这些年若不是一直靠段羽母亲的帮助，你们什么都不是！”

    “踏踏实实找个班上不好吗？为什么要折腾那么多年，把自己折腾的没有个人样？你们这样真的开心么！”

    终于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江景心中却并没有好受多少。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讨厌段羽，可其实呢？他只是不敢承认，他讨厌的是那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变得丑陋不堪的自己罢了。

    直到将身边最亲密的人伤透了心，他才一点点认识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现在只要一想想，自己的父母是这样的人，他身上流着和他们同样的血，他就会觉得恶心。

    男人身体颤了颤，眼里并无一丝愧疚，只有惊慌无措，“小羽……”

    江景僵住身体，他心脏跳得极快，却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一种“这一天还是来了”的感觉。

    这还是段羽第一次看见江景这么狼狈、这么阴郁的一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心脏紧缩一瞬，下意识回避了江景的视线。

    他现在很难受。

    如果不是路阳有东西落在了教室，他陪路阳回来取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原来，江景真的不喜欢他。

    从一开始，他会陪在自己身边，就是叔叔和阿姨要求的。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