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他的告白【剧情章】 (第2/2页)

动了下喉咙，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一时间说不出话。

    “梁辰因为你，也将会离开陈章。陈章确实害死了梁父，但也给了梁辰一个家。那个家再肮脏朽烂，但也曾为他遮风挡雨、曾给予他父子温情……恩是大恩、仇是大仇，一旦真相被你揭露，梁辰便再也回不去家了，他要失去第二个父亲了。”

    “梁辰只剩下你了，你必须给他幸福。你是让他家庭破碎的最后推手，这是你背负的良心债。如果你给不了他庇佑，或许他不会怪你，但你肯定没办法放过自己。”

    “就像我，我可真蠢……竟然会被戚雪蒙骗。所有与戚雪打交道的人都称他品行高洁，我也这样以为，便让小玖签了华昭。没想到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孟珂苦笑着：“我自以为将小玖拉出了火坑，却反倒将他推向深渊……是我毁了他的一切，我不能原谅自己……”

    纪盛叹了口气，单手揽住了孟珂的肩膀。

    孟珂盯着墓碑发愣，眼圈通红。回忆的闸门打开了，一时间他想到许多，最终只是颤着声音道：

    “对不起，小玖……”

    他忍不住用双手埋住脸：“我成不了你喜欢的那种人。”

    在孟玖生前，他做不了他的英雄，只是将他推进深渊。在孟玖死后，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枉顾道义良知。

    他永远成不了表弟喜欢的那种人，他不是光明磊落、救他于污泥中的英雄。

    纪盛鼻腔发酸，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拍了拍他的肩。

    纪盛到家时刚好中午，他魂不守舍，始终想着孟珂的告诫。

    孟珂说得有理。梁辰无父无母，亲眷凋零。因为纪盛的介入，他失去了好友戚雪，也即将失去养父陈章。这样想来，他的未来空茫茫一片，仅剩的依靠便是纪盛了。

    他夺走了梁辰的一切，除了让梁辰幸福，便没有其他办法补偿了。

    此时此刻，纪盛才明白陈章的性命有多沉重。

    他真的能对梁辰的余生负责吗？

    共进午餐时，这句叩问像梆子声，咚咚地响，一下重过一下，震得他灵魂直颤。

    他脸上发烧、心里有鬼，这顿饭吃得食不甘味，目光不太落在餐盘上，倒是频频飘向梁辰的侧脸。

    他的相貌真是精致艳丽。眉宇舒展、轮廓锐利、短发丰润，沉静时积威颇重，是位冷美人。

    无论相识多久，纪盛仍醉心于这幅风流皮相。如今两人恋酣情浓，真是为他赴死也甘愿。

    梁辰转向他，一双丹凤眼笑吟吟的。他察觉了未婚夫的不专心，也大致猜到了纪盛的所想。他颇有耐心地瞧着他，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注意力有点涣散？是身体不舒服吗？”

    纪盛不言，他心跳极快，深埋的妄念蓬勃guntang，猎猎鼓动着，越撞越狠，似乎下一秒便要冲出腔膛。

    他要对梁辰的余生负责吗？

    他听到自己的答案了。

    他要说出口了吗？太轻慢了。这是个平凡的中午，两人正在吃一顿简餐。他没买礼物或戒指，甚至没想好甜言蜜语，只有烧得发昏的脑袋在啸叫聒噪。

    他要扯过餐巾纸，凌乱地擦嘴，干巴巴地说出那句誓言？太荒唐了，这本应浪漫又庄重，而不该随便敷衍，像个不入流的笑话。

    他向来冷静深沉，颇擅隐藏喜怒，天大的秘密也能守口如瓶。他应该将话题岔开，可那个念头自打萌发，便在灵魂的平原上拔地而起，撞碎了山峦，吸干了海水，一路刺入云霄，重塑一切法则，彻底改换天地。

    他想着那句话，一字一字……将他的灵魂撑满了。这感觉尖锐又强烈，像某种偏执的幻觉，他被情爱的狂热所统治，他快脱轨了。

    此时此地，在极端的失控下，那句话甚至是生命的真言。那种激荡的、澎湃的、摧枯拉朽的欲求，是原始的本能、是生命力的源头，是落地即生的蓬草、是永不熄灭的火焰，是感性的、狂放的、是毁灭性的。

    它来势汹汹，催动着唇舌，逼他学一门新的语言。

    是名为爱的语言。

    “梁辰……”

    他的声音很涩，有些干哑。

    他本想筹备一场完美的告白，但在恋人深深的凝视里，却惊觉没有比这不完美的时刻更完美的了。

    在这场爱情里，梁辰向他迈了九十九步，现在正炽热地望着他，目光闪动，期待着他迈出最后一小步。

    “梁辰，我很爱你……”

    他微微哽咽：“我们结婚吧。”

    梁辰定定地看着他，眼眶有些红。他点了下头，将爱人紧紧拥进怀里。

    这句承诺落了地，其声如洪钟大吕，所谓辞藻、厚礼、仪式顷刻消散如浮云。他们喜极而泣，慌乱、激动又幸福。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每一粒尘埃。

    他们亦是尘埃，轻盈得像在漂游。他们碰撞、亲吻、互许终身，因此刻的平淡而心满意足。

    所谓生意场上的名流，不过是岁月里的小人物。在彼此面前洗去浮华、相知相爱，便是最圆满的尾声。

    “我也爱你，纪盛……”

    良久之后，梁辰才摆脱失声，捧着恋人的脸颊，颤声回应道：

    “永远在一起吧……”

    就这样在一起吧，一直一直。

    如此平平凡凡，便是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