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1/1页)

    明琛发现，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是消极被动的那一方，撇除掉纪项秋的有意为之，两人根本没有什麽见上面的机会，生活圈几乎没有半点交集。

    纪项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淡出了他的世界。

    这个认知让明琛感到惶惑，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都过得惴惴不安、没JiNg打采。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囤了一肚子的话想和纪项秋解释，却还没想好要怎麽联系对方。有些话，不当面讲似乎显得不够正式，但若直接杀去律所找人，又感觉有些唐突。

    他就这样在心里犹犹豫豫、反反覆覆，自我折腾了几天也没能理出个办法。

    大抵情Ai就是如此。再怎麽聪明理智的人，一旦动了真心，就会变得瞻前顾後、患得患失。

    心神不定地上了几天班，周五时，机会意外降临。明琛下班前去查房时，碰巧遇上了负责庄先生工伤案的小吴律师。

    两人在病房外的电梯间对上眼，都认出了彼此，互相打了个招呼。

    明琛左右看看，没发现纪项秋，勉强掩下心中的失落，笑笑问道：「来处理案子的事情吗？」

    小吴律师却说不是，扬了扬手边提着的水果礼盒，解释：「单纯探病而已，只是想来看看他们。」

    初入社会不久的小吴律师，对自己人生中的头几个当事人难免会觉得意义非凡，因此而格外上心。尤其庄先生一家人的处境委实引人同情，小吴律师是个实诚热心的年轻人，便想尽可能多帮点忙。

    但这几日的天气依然不好，雷雨交加，在室内就能隐约听见外头滂沱大雨的声音，偶尔炸响几声闷雷。这种天气即便撑伞也很难完全幸免於难，小吴律师的K脚和鞋子都有些Sh了。

    明琛不禁道：「有心了。」

    「唉，他们也不容易，我有空就过来看看罗。」

    眼看对话即将告终，明琛终於还是没忍住问了句：「纪律师今天没和你一起来？」

    「哦，他──」话还没说完，电梯那头传来叮一声，小吴律师目光移过去，伸手指了指，接着道：「来了，在那边呢。」

    明琛跟着扭头，正好看到纪项秋从电梯走出。纪项秋也望见了他，足下一顿。

    分明不到一周未见，此时乍一相逢，却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琛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纪项秋身後又走出来一个人。

    「欸，我外套都Sh了，你停车就不能停近一点啊？等等，你帮我拿一下包……」

    那是个长相俊秀斯文的男人，看起来应该和纪项秋差不多岁数，边发牢SaO边甩着手上的西装外套。

    小吴律师恭敬地打了招呼：「余检座。」

    余舜星闻声看了过来，暂且停下牢SaO，友善地笑了笑：「你好啊。」

    「你们忙，我先去探望庄先生。」小吴律师同他们说完，又转回来和明琛道别：「明医师，再见了。」

    明琛愣愣地应了一声。小吴律师转身走了。

    「那是你们家的小律师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小吴律师一走，余舜星就没那麽正经了，用手肘T0Ng了T0Ng纪项秋，笑道：「还是你们那边好啊，一个个一表人才、光鲜亮丽的。等我哪天离职了，也跳槽去你们那边好了……」

    余舜星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笑时还好，一笑起来就跟妖孽似的，看着多情又g人。且他有一种慵懒随兴的气质，浑身没骨头似的，歪歪地站在纪项秋身边，谈笑风生，莫名就让两人显得有些亲昵，甚至纪项秋手上还帮他拎着公事包。

    这幕画面落在明琛眼中，便让他心口隐隐有些发酸。

    那边余舜星并未察觉明琛注视的目光，拍了拍纪项秋的背，一边东张西望地说：「好了，走吧走吧，时间宝贵。药局在哪里啊？」

    纪项秋像是回过神来了，他什麽话也没说，只是向明琛淡淡一点头，而後迈开步伐，和余舜星并肩走了。

    擦身而过时，明琛甚至还能闻到男人身上曾经无b熟悉的冷香，却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他本来明明都想好了，下次再见面时，一定要好好谈谈。未料光是纪项秋一记冷漠的眼神，以及一名不知关系的亲密人物，就能将他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瓦解殆尽。

    或许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

    生命中总会遇上许多过客，来了又离去。这样一个耀眼夺目的人，又怎麽会为了他而停留？

    明琛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才又迈出脚步，机械X地继续将剩下的病房巡完了。

    经过最後一间病房时，又听见了阵阵咳嗽声，他下意识地转头往里面看去。

    薛凤珠越来越消瘦了，咳血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此时她在病床上沉沉睡着，气若游丝、面容枯槁，好像随时都可能要熬不住，就这样孤身一人，在这样一个小小角落，静静地撒手离去。

    人活一生，或许本就是如此，孑然一身地来……孑然一身地走。

    明琛遥望片刻，心头莫名升起一种极大的恸意，紧随其後的，是一GU近乎怨恨的不甘心。

    「喜欢就得追啊，用力追！」

    他想起老妇人JiNg神还不错时，曾笑着这麽劝过：「哪这麽多顾忌！别等人家真的跟别人跑了，那可就晚罗！」

    他忽然红了眼眶，抿起唇，扭头往纪项秋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纪项秋和余舜星後来还是分开走了。

    外头天sE已暗，风雨交加，谁都想早点把事情办完回家，二人又不是交情多深，没必要腻在一起浪费时间。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去问事。

    纪项秋前脚刚走，余舜星就听到身後答答脚步声由远而近，回头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医师。

    明琛跑得气喘吁吁，眼眶泛红，像是忍着泪意，语气却十分强势严厉，一个气场全开的状态：「纪律师呢？」

    余舜星一时都被他镇住了，下意识指了指楼梯间，愣愣地说：「刚刚下楼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明琛也不再理会这个妖孽，一阵风般跑走了，留下余舜星在原地一头雾水。

    明琛追得不算太晚，刚进入楼梯间，往下便看到了纪项秋的身影，就在半层楼下，他张口喊道：「纪──」

    窗外一阵白光闪现，听起来极其靠近的一声轰隆雷鸣打断了他的喊声，也不知闪电落在了何处，灯光闪烁了两三秒後，忽然全数熄灭，整个楼梯间陷入一片漆黑。

    「……哥？」

    医院都有备用电源，确保跳电时不至於对医疗造成严重影响，不过电力会优先供给重要的手术及维生设备，像楼梯间这种较不紧急的电灯照明，就还得再等一阵子。

    眼睛被雷光闪了一下，一时难以适应黑暗，明琛如同瞎子m0象，在漆黑中无助地向前m0索着。

    「纪哥……你在吗？」

    他的呼唤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看不清纪项秋到底还在不在那里。他不Si心地m0索着下楼，才下两阶就不小心踩空，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攀住一旁的扶手，才堪堪撑住了身子，折腾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令人窒息而绝望的黑暗中，他终於听见了一声叹息。

    「别动了。」是纪项秋的声音：「等电回来吧。」

    虽然让人别动，但他自己倒是慢慢地拾级而上，到了明琛身旁，将人给拉起来站稳了，而後不冷不热地问：「有话要说？」

    明琛似乎在酝酿措辞，没有立刻开口，而纪项秋实在已经厌倦了他的沉默，又淡淡说：「如果没事──」

    正想cH0U手回来时，他的指间却接住了一滴落下来的水滴。

    纪项秋微微一顿，止住了话头。他在黑暗中仔细凝望着明琛的轮廓，在倏忽闪现的雷光中，终於看清了这人面颊上已然遍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