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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1/1页)
我提前了十分钟在办公室门口等梁秋声下班。不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看见我时点了点头,先一步朝停车场走去。我以落后他半步的距离跟着他,在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后才坐上驾驶位。这是我在等待的两小时里现学的,除此之外我还在学着压抑自己的条件反射:我可不能一冲动就叫了他的名字。 “现在回家吗?”在小季给的行程表里今晚没有安排,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问一问。 梁秋声的回答在几秒的迟疑后。“不,”他说,“送我去‘海岸’。” 我一愣。“海岸”是C市知名高端会所,有钱人娱乐的掷金圣地,传言还提供品质极高的特殊服务。 他怎么要去那?我皱起了眉。我不愿相信梁秋声是会去这种地方花天酒地的人,所以是和谁有约?生意,还是朋友? 疑虑在我心间环绕,但我不能问出口,因此只应了声“知道了”后便发动汽车。一路上梁秋声都很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托着腮看向窗外,偶尔会低头看看手机。 客人不发话司机是不好贸然说话的,更不用说现在的客人是我的老板。我把车停在“海岸”门口,先行下车替梁秋声打开车门:“梁先生,我们到了。” 梁秋声下了车,突然开口问我道:“你吃饭了吗?” 我愣了愣:“还没有。” 他从钱夹里拿了张百元大钞递给我。“去吃点东西。”他道,“在这等我出来。” 这么说是不会待很久的意思?我感到一阵高兴。看来是被人叫来的,我就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没有接过他的钱,梁秋声也没有勉强,收起钱便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我在附近随便解决了晚餐,不忘给阿登去电话说晚上来不了了。他在听筒那头吱哇乱叫,又重新与我约了日期。 吃完饭后我就去车旁等着了,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将近十一点。我在门外望眼欲穿,好几次都想冲进去找人。难道要我等只是不想一会找代驾吗?我看着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的顾客,他不会真是来找乐子的吧? 梁秋声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万幸,还站得住。我忙迎过去,有人却抢了我的先。是个体型娇小的男人,扶着梁秋声时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贴上去。 “老板,您慢点。”他把梁秋声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娇滴滴的,抬起头看向我时也保持着这个声线,“司机大哥,麻烦您开下车门吧。” 我起了一阵恶寒,忙去扶梁秋声另一边胳膊。“我来吧。”我不动声色地把梁秋声往我这边拉,“车已经解锁了。” 梁秋声没什么反应,估计是已经喝晕了,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也没见着有人和他一块儿出来,是提前离席了?我把他扶进后座,正打算关门,怎料那个男人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我被吓了一跳,忙去拉他的胳膊,“快出来。” “哎呀,老板点了我呀,钱都给了。”他挣扎着,身子又贴上梁秋声,“不信你问嘛。老板?老板?你是要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梁秋声突然醒了过来。他把人一搂,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我:“对。回去吧。” 我僵在原地。男人顺势缩进梁秋声怀里,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老板最好了~”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司机大哥您快开车吧,有点冷呢。” 说不清到底是梁秋声会来这种地方纵情声色给我的冲击大,还是他抱的竟然是个男人给我的冲击大。突然起了风,冷意拂过我的脖颈,我按着车门的手在风中颤抖,过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身体,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去的了。后座时不时传来的暧昧声响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突然想抽几支烟,或者干脆大醉一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兄弟,我的骨rou血亲?在离开我的这些岁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一无所知,我也早已不再具有这个资格。我翻看着手机的通讯录,我的手机被偷过,又坏了几次,早就没了梁兰芝的联系方式。奶奶去世后我便把房子卖了,连带着打工攒下的积蓄一并还给了她,之后便离开了C市,直到两年前有朋友说在这边开了厂、需要我帮忙才回来。 厂开了一年多就倒了,闹得很不愉快,连带着把阿登送进了看守所。我没精力再跑去其他地方,索性就在C市揽了开出租的营生。夏氏越做越大,而我只是个底层人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却在阴差阳错间与梁秋声相逢,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是,既然决定不相认就应该放下,但我怎么可能放得下,特别是当他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时。梁秋声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我又该如何了解?我在黑夜中抱住了自己的头,感到痛苦万分。 第二天我去接梁秋声,他又恢复了白天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看向我的眼神也一片坦荡。我不过只是他的司机罢了,李伯介绍的,嘴一定严实。我的心脏仿佛被捏住了一般,只能无言地替他开门、关门、开车,在沉默中驶向美术馆。 当晚他又要我送他去“海岸”,今天出来的时间更晚,将近午夜,搂着的也不是昨天那个男人。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直到周末,第二天一早他要赶清晨的飞机去临市开会,我终于开了口。 “梁先生,”我感觉自己的声带仿佛被黏住了,振动都会撕扯着疼痛,“您明天还要赶早班飞机。” 梁秋声闻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算是越矩吗?其实这几天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小季和李伯,两人都十分机敏,半点信息也没透露,甚至还隐晦地告诉我不要多管。而我就算想联系梁兰芝也做不到,所以此刻是我唯一能做出的行动了。 “是。”我点点头,“我担心您误机。” 梁秋声眨眨眼,沉默了片刻,突然迈步走回车旁拉开了车门。“那今天就直接回家吧。”他坐上车后道。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才忙不迭上车。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能让他早点出来、不带人回家就算成功,没想到竟直接实现了质的飞跃。 或许是因为之前闹得太晚了,而且再怎么说也是连续一周,任谁都会吃不消的吧。我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一分钱也是钱,一点微小的改变也应该当回事。我给了自己太多的规矩,希望之后还能借这个口子来突破吧。 在等待红绿灯时,梁秋声突然在后座开了口:“你后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我透过后视镜看他,“是有什么安排吗?” “嗯。”他点点头,“陪我去参加个应酬吧。” 我怔了怔:“我去吗?”一般这种事都是找秘书吧。 “小季去不合适。”梁秋声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这样回答了我。我只得应了声,转动方向盘将车缓缓滑入车库,正准备替梁秋声开门时他自己就下了车。 “到时候电话联系。”他关上车门,转身走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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