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罪证 (第3/3页)



    姬墨舒一头雾水，难道不该纠结于此吗？自小便被灌输不可做忘恩负义之徒的准则，苏娘救过她，与她两情相悦，不管是作为苏娘的伴侣还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天元，她都该勇敢些，这么窝囊怕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戳死。

    “世间岂有两相全之法，你想与她同生共死，同时你也放不下你的爹娘，若你想全了爹娘的那份孝心，你就只能负她，有愧疚感恰巧说明了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呐。”苏轻舟拍拍姬墨舒的肩，“若是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若是以后她成了，好好与她重新来过，若是她不能成，至少这世间有你念着她，有人惦记已然比许多在坟头标个姓氏然后泯灭在古今史料长河中的人要强了。”

    此话虽然粗俗了些，却字字在理，让人醍醐灌顶。姬墨舒没有接话，她定定的瞧着手中的酒碗，液体中倒映出她的脸，那双眼微垂，有点发红，透过褐色的瞳仁貌似能够瞧见心底那个挣扎的自己。

    道理大家都懂，可若真落到头上，又有几人会没有半点触动？

    姐妹二人在这一坐就是半日，分别在即，她们破天荒的喝了许多酒，畅言了一番，聊到儿时趣事都免不了露出憨态的笑。姬墨舒听着苏轻舟说的话，望着天边，澄澈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夜半深潭，深邃却意外的映出格外明亮的圆月。

    若月亮能寄托相思，希望她的相思能给她好运，让她能平安归来。

    两日后，送别苏轻舟后，姬墨舒回府的时候却偶然撞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人影背着麻袋，见到她如过街老鼠，只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屋舍与屋舍之间阴巷中。

    出于好奇，她跟了上去。

    那个麻袋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该是这几日脚夫搬运的麻袋，这些人，半夜鬼鬼祟祟，竟是偷粮。

    赈灾粮都偷，真是一群狗东西。姬墨舒心头想着，见几人全都拐进一条巷子深处，她干脆抽出短剑迎了上去。

    “谁？”

    “放下你们的东西。”

    鬼鬼祟祟的几个人见到姬墨舒又是吓的一阵哆嗦，可瞧见姬墨舒身后空无一人，便又神气起来。

    “你是什么人，别怪我们没有事先提醒你，识相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别多管闲事。”

    “若我说我偏要多管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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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墨舒一点都不害怕，一方面是她还有影卫暗中相护，另一方面则是她注意到对方几个男人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这几个人皮肤黝黑，身材精瘦，被发现后便心虚般抱头鼠窜，估摸着是一群老实本分的农民。

    “乡亲们，让她吃点苦头。”

    果不其然。见姬墨舒寸步不让，其中一个最为高大的男人开口便直接暴露了身份。

    男人们纷纷掏出从自家带出来的柴刀，硬着头皮往姬墨舒冲来。都是一群老农自是没有杀过人，更不敢杀人，明明有人数优势却没有半点策略，反而如同被逼急了一般仗着人多势众一通乱砍。

    姬墨舒冷静的避开了男人胡乱的砍杀，视线扫过什么，忽然提剑飞速扑去，只一个照面便逼近了方才说话的那个男人。

    躲过男人略显后劲不足的一刀，见对方因着砍她一时脚步不稳，她趁机伸腿拌了一下，高大的男人便毫无意外的一头栽到了地上。

    男人骂骂咧咧的要叫兄弟帮忙，下一刻，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凉意，冷兵器紧贴肌肤，寒意瞬间便穿透单薄的肌肤冻住下方的热血。

    “都给我停下！”

    “大哥！”

    见自家大哥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剩下的男人拿着砍刀凶神恶煞的砍过来，姬墨舒把剑往下送了送，殷红的色泽便晕开在男人黝黑的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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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命，这位姑娘，这位女侠，有话好好说。”

    “让他们停下，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姬墨舒清冷的声音自男人身后响起，与此同时，男人觉得脖子又是一痛，湿滑的感觉吓得他是脚都软了。

    “停下停下，兄弟们照她说的办。”

    男人发话后，几个男人虽依旧面红耳赤，到底是老老实实的放下了砍刀，双手抱头蹲下。

    见状，姬墨舒拉着男人站了起来，用剑抵住男人的脖子转向地上的麻袋。

    “说，里面的是什么？”

    “粮食。”

    “赈灾粮？”

    “对。”

    果真如此。姬墨舒眸子冷下来，“你们是哪个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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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没料到为何对方一眼就瞧出他们是村民，男人想着对策，姬墨舒却不耐烦了，“别耍花样，我知道你们是村民。”

    “大姐饶命，我们是庄家村的。”

    “庄家村？偷赈灾粮作甚？”

    “不是偷，我们只是拿，赈灾粮食不就是给灾民吃的吗？”

    “你也知道是给灾民吃的，你们为何要拿这些粮食，难不成想发国难财吗？”

    “没有，我们没有呀。”男人听了她的话惊得连连否认，“我们都是农民，不知道这些什么发财的，我们只是断粮了。”

    “断粮便上报朝廷，这批粮食专供西北，专粮专用的你们不知道吗？”姬墨舒听了直皱眉，没粮就来偷赈灾的粮食，西北的灾情若是控制不住可是关乎国家稳定的呀。

    然而，男人听到她的话却一脸仿佛听了笑话似的，“上报？你以为我们没有吗？像我们这样不起眼的村哪怕死绝了也没人在意，若不是走投无路，乡亲们何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过来冒死偷赈灾粮？”

    “……”姬墨舒一时哑口无言，沉吟片刻，她又问，“像你们这样的村有很多吗？”

    “方圆百里基本都是这样的村，据说西北灾情严重，朝廷根本顾不上我们，我们也只是走投无路了，便商讨着出几个壮劳力来这里当脚夫，趁机倒腾了一些。不过我们也没有多拿，只是拿了村里需要的量，大姐，女侠，行行好，给我们一条生路吧。”几个男人人高马大，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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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说笑。姬墨舒叹了口气，便放开了男人。男人让几个兄弟搀扶着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一群汉子竟是都眼巴巴的瞅着她，就好似在说，让他们走吧。

    “那也无需这么多吧。”姬墨舒看向板车上码放着的足足三十袋粮食，大点的村有一千号人，不起眼的小村便只有百人，三十石粮食吃干饭都能吃一两月了，煮粥省着吃半年足以。

    殊不知，她的话再次让男人激动起来。

    男人一把撕开了其中一个麻袋，抓了一把粮食，“你看看，这些粮食掺了大量沙子，三十石挑出来都不知有没有五石。”

    姬墨舒瞪大了眼，眼中尽数都是惊愕。她连忙掰开另一个袋子，映入眼底的与男人手中的无异，都是掺和了密密麻麻沙子的粮食。

    “你们倒腾粮食的时候见到的都是这样的粮吗？”心中陡然冒出的猜测让她慌张无措，这些粮食根本救不了灾。

    “可不是嘛，就不能对那群狗官有什么期待，皇上明明说了要尽力救济百姓，可下来的粮食都被狗官换成了这些。”男人的声音里透着nongnong的悲愤，好不容易遇上个明君本以为老百姓的好日子要来了，可现实却是这样，更教人绝望的是居然连匹夫一怒血溅三尺都找不到人。

    姬墨舒也在沉思，她知道更多内幕，自然不会如这些老农一般看事如此表面。这些粮食根本没法用来赈灾，眼下不管西北的灾情是真是假，至少苏娘，作为全权负责灾情的苏娘横竖都有罪。

    救灾是皇帝安排的圈套，眼前的粮食就是罪证，是用来指证苏娘以及苏娘背后的苏家党羽有罪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