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第1/1页)

    阿Vin回香港後，我们仍有联系。原以为他是请假回去，没想到是直接辞职。这一闲下来，几乎整天都挂在网上。我有空就意思意思关心他父亲几句，这人也不怕天打雷劈，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没Si。还没Si呢。啊，应该快了。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我这人一向敬老尊贤，听了不免有些冒凉汗，不知道阿Vin是否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不在乎，但好歹还是顶着父子名头，再不愿意，血缘上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是无法抹灭的。於是忍不住劝他积点口德，虽说人Si灯灭，但有些话就是心里真这麽想，也别直接说出来──况且，这不是还活着吗？

    阿Vin却是无所谓。他说，他信因果，却不信报应。因果是必然X的。有因才有果。就像他父亲，因为嗜赌，所以Ga0得家破人亡。b得全家大小睡路边，让妻子卖血卖器官，也不见他回头，可这样一个人却不见得会有多少报应，临老终於赌不动了，还是因为重病缠身，回头儿nV还得供养他。要真有报应，他不早该Si在外面？所以，阿Vin是不信报应的。

    於是我问他：「你不甘心，g嘛回去？」

    「唔，点解〈粤语：为什麽〉阿？我也唔知点解阿……」他说：「其实我跟他不像父子，倒像天生的仇人，每次见面都恨不杀红眼。我对他没什麽感情，以前不想看见他才跑到台湾，现在知道他快Si了，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那我就偏偏回来，让他每天看见我。杀人是要坐牢的，我不能杀他，但起码可以让他Si到临头都不痛快吧。」

    「喂，够了啊，这种话不要说得那麽容易，以後後悔没地方哭的！」

    「你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回来那天就当着那老东西的面前说过。他现在躺在床上手脚都不太能动，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人的了，不给钱，打人；规劝，也打人。我是家里最不怕他的崽罗，这其实也是我们全家人的心声，但这麽多年，他们早被打怕了，就算那老东西已经瘫在那儿不能动，看见他照样发抖，有些话，他们不敢说，就由我来说。」

    电脑前，我咋舌：「N1TaMa真的假的啊？」

    那他父亲到现在还没被气Si也是奇蹟。

    阿Vin嘿嘿笑：「g嘛骗你？你不是我，你要是我，说不定Ga0得b我更过分啦！」

    我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来不到一礼拜，我顿顿能吃三碗饭，肥了快八斤，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身边有这麽个人，时时刻刻想着怎麽拖Si你，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们过了二十多年，现在想想以後，我就想笑了，反正只会更好，不会更坏，实在没什麽好可惜的。」

    真话往往是不太好听的。有时我特别佩服那些胆敢说真话的勇士。这类人，要不是活得特别蠢，就是活得特别明白。阿Vin应当属於後者，同是食着人间烟火，却不像我们活得这麽虚假，不屑骗自己，也不屑骗别人。以前我认为这类出头鸟非常危险，浑身长满利齿，祸福相随，能伤人能自伤，能自救能救人。可这类人用很好用。不痛快时，听他说话更是种痛快。当头bAng喝的事他常g，倒不是这人多热心，而是本X如此，别人不敢说的，他通通敢说。因为这人从不说假话，连自个儿老爸都敢咒。

    ......

    参加海燕婚礼那天，一切正常。我封了个大红包，依约出席，与身穿婚纱的海燕拍了两张照，闪光灯在眼前闪烁，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我真诚地与她道了恭喜。终於见到她丈夫的庐山真面目。姓金，金先生长相没什麽特点，可说是普通，就是生得特别高，笑容有些腼腆，瞧着挺好相处。整场婚宴气氛很好，热闹和谐，金先生或许知道我与海燕的关系──应是知道的──但我们并未如海燕的打起来，相反，还客气交谈过几句，敬酒时还多喝了几杯呢！席间宾主尽欢，後来不知为什麽，我竟一起撩起袖管，临时加入新郎那边的挡酒团，新郎的这群兄弟非常热情，我丝毫没有格格不入之感，男人们因酒JiNg迅速拉近距离，大夥面红耳赤，g肩搭背，席间一轮又一轮的吆喝声四起，将气氛炒到最高点，大约谁也想不到，最後，新娘的前男友会与新郎称兄道弟起来，我们喝得东倒西歪，差点当场跪地上结拜，也不知道海燕会怎麽想，但看在别人眼中，大约已是为这场婚礼划下堪称完美的落幕……

    那晚，我确实喝得酩酊大醉。据说散场後海燕看见横躺在地上的好几个男傧相，几乎气得发疯，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将我们这群横屍个个安排好，送回家去……

    後半夜我被一泡尿活生生憋醒，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曼如睡在旁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心想：活见鬼了！关於怎麽离开饭店的事，我只剩下些片段记忆，零零散散，床头摆着一大杯早已凉透的浓茶，两个红茶包还飘在红得近乎发黑的茶水里，我低头看着熟睡的曼如，又看着茶杯，仰头灌一口，忍着想吐出来的冲动，那茶浓得──也不知泡了多久。直等撒完尿，又吐过两次，倒回床上後才渐渐想起，确实是曼如坐计程车来饭店门口接的我。至於曼如怎麽会来，八成是海燕g得。妈的，肯定又趁我醉Si的时候，翻过我的手机。这事她以前g得得心应手。电话簿里分明还存着荣耀他们的电话，她都认识，偏偏找了曼如，真他妈够可以的…….

    隔天醒来，我头疼yu裂，吃早餐的时候，聊起昨晚的事，曼如忽然问我：「昨天那是你前nV友啊？是她结婚？」

    我吃着蛋饼，点头。

    「是她结婚啊？」她又问。

    「嗯。」

    「喔，难怪……」她笑出来，但可能又觉得这个反应不好，掩了掩嘴。

    我狐疑地看她一眼：「怎麽？」

    她坐到我身边，一双眼睛笑咪咪地直盯着我看：「你很难受啊？」

    我是难受。早上醒来，头和胃都胀得难受。

    但我总觉得她问得不是这个。

    随後，她又一本正经地说：「你昨天哭了，你忘啦？」

    「嗤！」我一脸骗鬼的表情看着曼如，压根不信。

    她挑眉毛，说：「你不信？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几乎醉Si啦，我都扶不动你，还是那司机帮我扛着你下车──好不容易把你拖到我家门口，我正要开门，你就抱着我，一直喊着你前nV友的名字……」

    「那时我就看着你的脸啊，」她顿了顿，伸出白皙的手指，b了b眼角，说：「真的，都Sh了。」

    我完全没印象。对曼如的话半信半疑，问：「我还说了什麽？」

    曼如翘着二郎腿，说：「你就说对不起。啊，还叫她回来。」

    喝酒喝到记忆全失的情况，对我来说b较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过。我皱着眉头，还是想不起一星半点。又听曼如说：「是真的。那新娘，叫孔宜吧？」

    我怔住。

    「孔宜，孔宜，孔宜──然後你就哭了。」

    她摇头失笑，亲了我口，开始劝我，眼中溢满同情，可我内心涌着骇浪，半句都没听进去。

    「……我没想到你也会为nV人哭。陈烨，我是过来人，得不到的总是b较难忘，但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听我的，看开点，也就是痛一时的事，难不成你还能让人家离婚啊？别傻啦，这样好，不如各过各的，以後想起来，还能念着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