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春归 (第1/2页)

    何故赶到ICU病区外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裴野。

    大寒已过，医院的走廊冷如冰窟，裴野却只穿着警察制服，帽子放在一边，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坐在椅子上。

    裴野身旁站着几个同伴模样的人，何故一个也不认识，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

    “没事吧？你受伤没有？”

    裴野眼睛盯着前方的空气，反应了好半天，直到何故忍不住要问第二遍时才后知后觉哦了一声：“没事儿，我没受伤。”

    “这是怎么回事？”何故皱眉，“昨天晚上我睡得太死了，没想到一觉醒来错过这么多……来的路上全是警察在戒严，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野没说话，靠着长椅，一动不动宛如出神。旁边一个青年看不下去了，接过话头，何故认出是电话里那个叫自己过来的年轻人：

    “民主派昨天晚上反击了，曝光了C党人出卖情报、贪污受贿的许多内幕，包括之前那个臭名昭着的轮渡行动……”

    轮渡行动四个字，如灵光一闪，瞬间点亮了记忆中花间苑那一晚与谢尽欢之间的对话。

    “我知道轮渡行动，”何故没忍住打断对方，“许应山提过这东西。据说他们研究了一个情报系统，互相置换机密、监控国民，甚至还用来和国外传递消息。”

    “没错，”青年说，“曝光之后群情激奋，C党主席竞选的事毫无疑问也要吹了，检察院要传唤他，他急着出国避避风头，不过半路上……”

    青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不说完何故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眼前的气氛实在诡异，明明裴野看着毫发无伤，可四周的人却都对他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何故看向裴野：“昨天我打听到谢尽欢的消息，前些日子他在一家披萨店打工，短暂露过面。C党倒台，许应山他们还会报复他吗？”

    裴野仍然目光空洞地瘫坐着，消化了一会儿何故的话，方才喃喃自语似的低声道：

    “那就好办，等这段时间风波平息了，你我有的是办法找到小谢。”

    就算再木讷，何故也已经看出裴野的样子太过不对劲。窗外天色本就阴沉，借着走廊的灯光，何故发现青年的脸色几乎惨白，嘴唇干涩，他从没见过永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的裴野这样狼狈过。

    周边的气氛愈发凝重，何故不明所以：“裴野，你还好吧？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话音刚落，他眼看着裴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弯下腰，把脸埋进手掌。

    眼前的年轻人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声音里罕有地染上激动的情绪，崩溃而痛苦：

    “医生说，不知道他会不会醒……”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何故愣住了。裴野的呼吸愈发粗重，颈侧青筋迸起：

    “何大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意义何在……”

    何故有些被裴野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到了，抬头环视一圈，一旁站着的人却没一个回应他的目光，唯有那个刚刚向他解释的年轻人给他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

    顺着对方的视线，何故扭头望去。

    ICU病房半人高的玻璃窗内，巨大的医疗器械将一张病床团团包围，各色的指示灯光交替闪烁，死亡的恐怖如阴云般笼罩在苍白的房间内。

    何故看不见那里面躺着的人，只能隐约从医疗仪器的空隙之间，看到病床边上搭着的一只手。那只手上埋着输液针头，手腕上绑着监视体征的装置带，细白的腕骨隐没在病号服的袖口之下。

    何故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救一个人，想做某个人救赎的光，想抓住人海中补全自己缺陷的另一半灵魂碎片，宁愿一无所有，只求无愧于心。

    一个半月后。

    烧开的水壶发出尖锐的嘶嘶声，一只手按着旋钮将阀门关上。

    “欢哥，歇一会儿吧，先吃饭。”

    阴冷潮湿的出租屋内，青苔吃力地拎着水壶，把热水倒进昨晚剩下的两碗冷饭中。床头的青年嗯了一声，慢慢挪下床来，穿着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桌边。

    “一会儿我出去发传单，欢哥你不用锁门，我很快就回来。”

    青苔把碗推过来，谢尽欢坐下拿起筷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知道了。我胃不舒服，这菜你多吃点。”

    桌上只摆了一个缺了一角的盘子，清汤寡水的炒菜也已经是他们两天来唯一的菜肴。

    青苔撇了撇嘴：“我年龄小，吃不了太多。”

    谢尽欢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声苦笑，抬手揉了揉青苔的头：“都怪你欢哥没用，从花间苑逃出来到现在，一顿像样的饭都……”

    青苔连连摇头：“这不比在花间苑吃的好多了，而且咱们自食其力，自由自在的，哪里不好。”

    谢尽欢垂下眼帘，扒拉着碗里的开水泡饭，不吱声了。

    距他们逃出那人间地狱，已有快半年光景。

    半年来，他和青苔过得并不如想象中轻松。他们没有吃饭的手艺，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有，又要防备着老鸨的人追捕寻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