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青青 (第2/2页)

，看着一脸嗔色的格桑，不由自主地笑了。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格桑遥遥朝这边看了一眼，卓木藏缰绳一拉，她回过头朝着未来家的方向，坚定的走远了。

    从小打到大的jiejie出嫁，拉巴也难得安静了一日，只静静地跟在格桑身边，格桑说什么他做什么。这最后一眼自然也被他收入眼底。看了看林微又看了看格桑消失的方向，低头沉思。

    “小拉巴，快来喝你jiejie的喜酒，愣着做什么？”旁边几个远方叔叔搂着他的肩把他带到毡房里，硬是给他灌了一碗酒，瞧着他被辣的直咳嗽的样子哈哈大笑。

    毡房里太闹，林微不太习惯这种环境，早早的躲到了玛吉拉身边帮着打下手。宰羊杀牛什么的他做不了，盛汤掏饼什么的还能行。

    “卓木是个好孩子，会对格桑好的。”女儿出嫁，玛吉拉又喜又忧，“格桑会好的。”

    林微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贺喜或安慰的话，想了想，道，“今日没见舅舅。”

    “说是前线吃紧，物资短缺，你舅舅做毛皮生意的，有些存货在羊城被征用了，要协调物资，来不了了。”玛吉拉手上动作不停，摇了摇头，“听说这次阵仗大，真是造孽，还望冈仁波齐保佑。”

    “羊城周围多山，易守难攻，短期内想必不会有事。”林微回想一下周季悯曾说过的话，又道，“舅舅也不会有事。”

    “希望如此。”玛吉拉笑了，“阿武，这些日子亏得你照看拉巴和格桑，教了弟弟meimei不少事。”

    林微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间有些窘迫，“这……是我应该做的。”

    玛吉拉盛了碗热汤递给他，“你这孩子，心里总像是装着许多事，瞧着怎么都放不下来，也不愿和别人说。”她挑了块肥瘦相间的rou丢到林微碗里，“别什么事都自己撑着，说出来可能会更好。我，达瓦和米嘛，都能帮帮你。”

    林微心里一暖，笑道，“好。”

    这显然是没有把玛吉拉的话放在心上。玛吉拉想了想，道，“达瓦这孩子，今年也有三十五了，命硬，娶了两个媳妇，都没了，也没再说亲。你有啥事和达瓦说说，他那个命，说不定能帮你镇住。”

    “我也命硬。”林微咬了口rou，轻声说。

    “什么？”玛吉拉没听清。

    “没什么。”林微笑了笑，低下头安心喝汤。

    玛吉拉见林微又有些不愿多说，便不再多言，嘱咐了两声林微多吃点，顶着汤盘往热闹的毡房处去了。

    快到五月，晚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又带着草原的水汽，吹在人身上倒舒适许多。林微一口rou一口汤的吃着，不住睛地盯着远方载歌载舞的人群看，梳着粗粗辫子的女人和穿着五颜六色的男人拍着手歌唱起舞，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

    看着这幅画面，他心中久违的升起一种平静感。如果有可能，在这草原上放牧，走走停停，教拉巴读书识字，就这么过完一辈子也很好。

    与他同样盯着那群欢闹的人看着的还有拉巴。

    拉巴躺在一旁的小山坡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陷入了沉思。

    今天徐行舅舅没有来，舅妈却带着侄儿们到场了。听舅妈说，大将军要来了，北边羊城告急，现在正在征军。商队的物资都被征用，现在急缺押送物资的小兵。

    他一把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拽下来，直起身，想起三哥对他的教诲，又悻悻地躺了下来。

    “如果你犯了错，全家都得死……”他喃喃。

    温柔的阿妈，沉默的大哥，百依百顺的二哥，从小和他打到大的jiejie……还有，虽然冷清却认真教他读书识字的三哥。如果犯了错，他们都要死。

    他在初春柔软的草地上打滚，焦虑极了。

    远处歌舞声越来越大，难得见一面的亲人们像是酒缸子一样，咕咚咕咚地灌着酒。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这么多实在是奇怪，不如一起去喝点酒跳跳舞，烦恼就没有了。

    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隐隐听到了“……大将军……”

    他一愣，又躺回地上，听着身后的人慢慢靠近，是舅妈和跟来的那个账房。

    “这群天杀的蛮子，真是造孽，太守多好的官啊，就这么给吊到城门了。”

    “掌柜的送信来说了，夫人和孩子这几日还是待在草原这里吧，羊城现下也不知保不保得住，出了草原，处处皆是危机。”

    “这……行哥孤身在外，身边没个照顾的怎么行，况且这城都保不住了，我却和斌儿待在这么地方，看着他们又唱又跳，怎么能忍得下来。”

    “草原上毕竟是不一样的，夫人，来之前掌柜的也交代了，若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您孤身一人带着斌哥儿总是不便，夫人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我怎么会呢，若是行哥出了事……呸呸呸，行哥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有事，不是说大将军已经进关，不日便能赶到羊城，想必危困便能解了。”

    “夫人所言极是，这些日子就和斌哥儿在这里安心待着吧……”

    说话声渐行渐远，等到再也听不到，拉巴沉默地坐起身，从山坡上飞奔而下，笑嘻嘻地加入了喧闹的人群。

    等到明月高悬，吃饱喝足的男男女女东倒西歪地在毡房中躺了一地，他沉默地跨过打着鼾的男人，折下一支细柴棍，在衣服上写了几个大字，“我走了”，而后撕了下来塞进了玛吉拉的衣兜里。

    出门时他遥遥看了一眼放牧时的那个毡房，他知道此时自己的三哥正拿着那支舅妈带来的笔墨为他明日要学的东西做准备。他犹豫一瞬，最终跨上自己那匹枣红色的马，长鞭一甩，朝着羊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如果犯了错，全家都得死。

    既然这样，不犯错就好了。

    他不会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