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思兮_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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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第1/1页)

    燕沧行偷偷掀起马车帘子一角,漫天风雪中依稀见到尚未修葺完成的城墙轮廓。一时之间似曾相识感涌上心头,他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影子。但待他更仔细去想时,额头便一跳一跳地痛,于是他只得按住额角,暂且搁置下那些似乎像是回忆的片段。

    他三年前昏迷在雁门附近的林中溪谷,被路过的老猎户救起,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就连燕沧行这个名字亦是过了数月才渐渐想起来的。燕沧行养好伤,为了报恩便留在猎户家中帮衬年迈的老人做些杂事。一晃三年过去,前些日子苍云军意图收复在三年前陷于狼牙手中的雁门关,欲趁夜色伏于林中奇袭,特来林中寻对熟悉地形的向导,这才发现了他。苍云军的将领一见他大惊失色,说他便是苍云军三年前守城的将军。那场战役极其惨烈,将军带头于前线厮杀,最后全军覆没,苍云军连同城内的百姓不得不撤往雁门关以南。战后春汛河水化冻,许多牺牲的将士遗体被冲往下游,他们以为将军也是其中之一,连衣冠冢都为他立了,却未曾料想他还活着。

    不久以后战事大捷失地收复,苍云军的将领特意折返寻至燕沧行处,无论如何也要请他回苍云军。燕沧行虽然记忆仍未恢复,却也对苍云这个名字多少有些熟悉之感,便答应了他们。待他安顿好救下他的老猎户后,同他们一道回苍云军的驻地。这去便去了,未成想苍云军还给他特意找了辆马车过来,说是军师特意吩咐的,路途遥远多有颠簸,怕将军重伤初愈身体不适。

    燕沧行有些不自在,自己又不是京城里那些地坤公子小姐,哪有那么娇贵,然而几个苍云小将无视他的抗议一齐合力把他塞进马车里,就差拿根绳子把他捆上了。

    不是说我才是你们将军吗,怎么这会儿都不听我的了,燕沧行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小声抱怨了一句。

    他一进营地,便被个半大少年撞在胸口。少年穿着苍云军的玄甲抱着他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全糊在他衣襟上,燕沧行无措地摸了摸他的头,这少年应当是从前认识他的。

    “阿朔。”

    从主帐里走出来的白衣青年唤了一声,少年立即蹦起来,抹掉眼泪终于有点军人的样子向青年行了个礼:“军师!”

    燕沧行有些讶异,之前在林中打猎时他便听说苍云军这次收复失地的计策出自他们军师之手,原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军师该是个比得姜尚黄石的白胡子老头,却未曾想如此年轻俊秀。

    只这一瞬光景,便教他移不开眼。

    在燕沧行刚被救起的那些日子里,他几乎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尸山血海,他持着刀盾拼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到最后竟已分不清那满眼触目惊心的赤红究竟是属于敌人、抑或是他自己。

    但他知道,路的尽头有人在等他,所以他一定要回去。

    燕沧行几乎是在对上面前人目光瞬间便无端将他与自己的梦境联系在一起,仿佛当一切血色褪去,合该有那样一个风清月白的身影站在长梦的尽头,等他醒来,等他回家。

    燕沧行思绪混乱,竟是下意识地冲到军师跟前,抓住了人家的手。两人惧是一怔,燕沧行连忙放开对方,还未酝酿好道歉的话语,旁边的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竟吹了个口哨开始带头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应着少年的喊声,渐渐不少将士围过来,燕沧行环视着这一大圈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十分陌生的面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别闹,阿朔。”青年摇了摇头,又唤了少年名字,接下来一句话像是对着他,更像是对着众人说的,“将军受伤失忆,可还有其它不适?长歌门下相知心法可有疗愈之效,还请将军随在下回帐中再行诊治一番。”

    青年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牵着他的手回了身后主帐。他身板看着不怎么结实,力气倒不小,燕沧行被他拉得踉跄两步,犹豫片刻挣开他手,还是跟在人后面乖乖进了帐子。青年进了帐子后抱出琴来自顾自地调试,期间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把衣服脱了。”

    “啊?”

    “衣服脱了,穿着如何看诊?”

    燕沧行少年从军,数十年南征北战下来身上伤痕新旧纵横,长歌门来的军师拿琴音细细替他检查过身上每一寸伤口,沉思之后得出结论:“如今将军身体已无内伤,只是在下从前只习莫问曲,相知心法修行尚且浅薄,对将军失忆的问题暂且无能为力。不过之前我已传书给曾随军的万花大夫,请他回来为将军看诊。”

    “我也觉得没什么影响,身体并无不适,让军师费心了。”燕沧行随口答道,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从床边站起来。

    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微凉的指尖贴着他胸口最狰狞的一道伤疤缓缓滑过,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人如今垂下眼,眸中覆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朦胧水色。他们两个贴得极近,近到燕沧行能看清他的根根睫毛随着呼吸颤动。

    莫名其妙地,他的心弦也跟着颤了一下。

    “你受了这么多伤,一定……很疼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情绪,仿佛是怕他碎掉一般。一时之间气氛旖旎起来,燕沧行僵住了,不知该不该让他继续摸。

    他想,或许他们从前也是认识的。

    忽然之间他嗅到一缕极淡的冷香,燕沧行一个激灵,望着那颗快要倚在自己胸口的脑袋道:“你是地坤?”

    青年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露出一闪而逝的慌乱。抱歉,我僭越了,将军好好休息。他匆匆说道,然后逃也似地抱起琴离开了主帐。

    燕沧行仍站在原地,他又使劲吸了两下鼻子,想再分辨一下方才的味道。有天乾近身,那香气若说是地坤的信香也太淡了些,但看人的反应估计八九不离十。

    清清冷冷,若即若离,倒还真和本人有些相似。燕沧行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是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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