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灭_拾柒 蔽芾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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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柒 蔽芾 (第1/2页)

    “各户家中可还有余粮?”

    “这…不巧。”贺显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由得凝重起来,“新种刚插苗,近两月恰好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都挺难过。”

    “……”

    应传安低头摩挲着手指,愁眉不展。

    “先别谈这个了。”贺显见她实在魂不守舍,“正午的日头实在毒辣,再在外头可呆不住,玄平不若先同我回屋避一避?”

    郧阳热得名不虚传。应传安看贺显在前头开门,铁锁啷啷响,她感慨地摸了摸一路走来被晒红的脖子,迫不及待穿过小院躲进屋里,一入室内凉快得立竿见影。

    她看着贺显刚想说什么,一个女娃冲过来一把抱住贺显,差点儿没把人扑倒,应传安愣住了。

    她看着那大概四五岁的女娃,心里算了算时间,抬头难以置信,“…先生…几年未见,先生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也对,他今年也三十有一了,正常来说确实该成家立业了。

    “没有。”贺显一把将小孩拎开,“隔壁家的,估计又翻墙爬树爬进来的。我院里就这么一棵杨梅树结果能不能别总逮着薅。”

    应传安向院外看了眼,确实,院子里除了那棵树外寸草不生。

    那女娃挣扎:“我没有,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嘴边一圈红先擦擦。”贺显把人放下,“先回家吧,今天有客人。”

    “客人?”她转头打量应传安,“这个jiejie是谁呀?”

    “……”应传安察觉到贺显rou眼可见的沉默了,打了个暗号给他。

    “我的…学生。”贺显拍拍她的背把她往门外打发,“快回家,要吃一次性摘多点,天天翻来翻去的不安全。”

    人终于走了,两人间的氛围又渐渐沉下来,贺显看她再度消寂,叹了口气,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应传安视线追随数秒,很快回神把斗笠摘了找地坐好低头看地板,直到身前传来嗒的一声。

    “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冰的,尝尝。”贺显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木几上。

    她看着眼前白瓷盘里盛的杨梅再度怔住,反应过来伸手拿了一枚,指尖迅速蔓延开一阵冰凉,却只是捻在手里,没有下嘴。

    她实在浑浑噩噩,看什么都能若有所思起来,另一只手拇指与食背反复摩挲剐蹭,指甲要把指腹磨出血来,这是焦躁到极致了。

    贺显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比正常稍微烫了些,他收回手,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最终,他试探着开口:“七年前晋王之乱,你有心病。”

    应传安如梦初醒:“什么?”

    “……”

    七年前祸乱爆发时塾中尚在授业,消息一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风华正茂年轻气盛又不谙世事,没有不欢呼雀跃的,有恨不得立马拎枪上阵建功立业,有想纵横捭阖以谋天下。应传安适时过于恣意蓬勃,对新事物的好奇探究甚于常人许多,平日若有什么变动,是必要刨根问底的。

    堂上霎时乱得不行,贺显第一个就去看平时最闹腾的几人,然而兵荒马乱之中,只有一人低头默不作声,他上前,看得一愣。

    她面色是反常的潮红,泪珠一连串地流,眼睛似是而非地看向某个地方,然而她对自己的失常一无所知,被贺显摇了肩后呆滞地抬头,眼睛却还看向老地方,只用发颤的声音回复:“怎么了,先生。”

    战报来后,陇西也跟着乱,学堂当场散堂,后几天大雨倾盆,兵荒马乱之中,应传安夜奔而来,他那时还在整理书籍卷宗,看着突然出现在大雨中一身狼狈的人不知所措,她不发一言,估计连他是谁都没看清就冲上来抱住,身上烫得出奇,一个劲地哽咽,好似惧怕雷雨的孩子。但这绝不是怕雷雨,更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简直错乱。

    贺显先想到了癔症。若是癔症,显然不止是晋王之乱带来的,应该是过往有什么先例,说起先例,他自然而然想到应传安回陇西前家在幽州,那处边疆与外族相近,战事频繁,从来不是安稳地方。

    他心中有了大致猜测,但应传安先前从来不谈这事,夜雨别后,各家弟子召回迁走避难,战火纷飞,天下皆受殃及,更没机会细说。

    等时局稳定,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朝廷紧需人才,他便入京赴科考。战后书信难传,他踩着驿站修复的点立马修书一封问候,彼时契阔,有些事愈难开口提及,他最终还是没落下笔,只草草交待了自己的状况,不知后事如何。

    转眼就是七年后,期间她在朝上声名鹊起,书信往来间他尚不觉得有什么,等到她授任郧阳知县,夜奔而来,他看着真如传言一般谦谨宛慎的应拾遗应知县,才发觉早就物是人非,谈心也不知从何谈起。

    现在,哪怕现在应传安现在也没有聊及此事的意思,只是转头疑惑地望他。

    贺显怀疑她是不是都没发觉自己出问题了。

    他叹息一声,从轻道:“我知晓你对紊乱纷战之事忌之恶之,然而你今为郧阳知县,举足轻重,是必然避不开的。”

    “……”应传安蹙眉,别开脸看半开门外空荡荡的院子。

    贺显看她愈发忧愁,猝然道:“玄平以为,颍川王如何?”

    她听到某个字眼,猛地转头,被问的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答,只含糊地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最后低头咬了手中快被捂热的杨梅,非常专注地吃起来,半点大果子硬啃了五六口。

    贺显扶额,“近来你与那位的事传的风风雨雨沸沸扬扬,我在此间都有所耳闻。”

    “……我知道。”应传安用指腹擦去唇上沾的汁水,认真道,“倘若真的出事儿了,我不会想着避开。”

    贺显被她答懵了,才理解她这是返回去答上句了,竟然给气笑了,“避而不谈可不是好办法。”

    “张本继末也不是好举措。”应传安揪出手绢擦手,苦笑道,“我与先生坦白。我是当局者,压根理不清本末。”

    她自己七想八想还晕糊着呢。指不定还不如只当她们政治上有所勾结的市坊中人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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