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何其忧_第十章 半夜三更,佳人在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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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半夜三更,佳人在侧 (第2/2页)


    我看了看手底的小鸡,又看了看小吕,他认真的脸让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拿过茶杯,一饮而尽,我的头痛顿时消失,就好像那千万把闷锤一瞬间全部粉碎消失,再也没有人在我的神经上拨弦,试图割开我的记忆保险箱。

    “谢谢你小吕,我感觉好多了。”我发自内心地说。

    “不用谢,但是你走火入魔的趋势很强,师父说净心茶对要走火入魔的人来说一开始喝还有效,往后喝多了,也就免疫了。”小吕把小鸡从我手里接过来,小小的手撸着小鸡的脑袋,院子里其他的小鸡不知道何时围了过来,聚在小吕身边,只是都不发声,安静地像是一堆毛茸茸的玩偶。

    “小吕,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脸色严肃,“我想改变,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无能,我做不到,我是失败的大人。”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么沉重的现实说给我听?我才五岁。”吕平义把茶壶往我面前一摆,“把剩下的喝了吧,可以保证你这个月不被气血逆行困扰。”

    “喝了也没用,看到那掌柜的黑脸我就怒火攻心,不走火入魔才怪呢。”我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上半盏,“我不想看见他。”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魏掌柜是个好人,他帮我救了小鸡二十七号、二十八号和二十九号。”小吕把那群毛茸茸的小鸡全部抱到石桌上,安静的小鸡们温柔地簇拥在一起,小吕把脸在它们身上蹭着,丝毫不嫌弃它们刚刚还在地上打滚。

    “小吕,当你看向镜子,你看到的是自己。但我不是。”我喝了口茶,“我不希望别人看我的时候也在看别人,但是我没办法。”

    “我不明白,我才五岁,你说的都太复杂了。我看向镜子时,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向湖水,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向小鸡的眼睛,我看向了我自己。你看,小鸡一号,小鸡二号,小鸡三号,小鸡四号,小鸡五号,我都可以在它们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为什么你不能呢?如果你自己都看不到你自己,别人又怎么能看到你?”

    “小吕,永远别长大。”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魏掌柜?”

    “我欠了他七百八十三两银子,”我说,“因此被迫留下来给他打工,比武我输得心服口服,但他说我打坏的那些东西值七百八十三两银子,实在是无稽之谈。我想做大侠,因此看不起做这些不义之事的人。”

    “你想当大侠?”

    “嗯。”只有面对五岁稚童时,我才敢握紧双拳,挺直腰板,声音响亮,光明正大说出我的梦想。

    “我想当一代大侠,匡扶正义!”

    眼见天边晚霞徐徐拂上云影,我怕回去太晚被魏石皓训斥,道:“对了,大娘回来后,告诉她掌柜的问上次订的十坛青麦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说罢,我掀开壶盖,一口把剩下的茶干完,放下茶壶,站起身。“很高兴认识你,小吕,这净心茶很管用。”

    “是我师父的,我趁他不注意偷了过来。”

    “小吕,不可以偷东西。”

    小吕的眼睛黑得发亮,让我有点发悚。

    “尤雍,你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呢?”

    我脚步飞快,把小吕的声音远远地抛在后面。

    出了院门,回到客栈,天色已暗,客栈门前已经点上灯,魏石皓依旧坐在柜台后看他那本疑似账本的书,见我回来了,他丝毫不好奇我去了哪里,只是抬手一指大堂:“回来了?把这些都收拾干净,桌椅都摆好,地也给拖了,泔水也倒了去,顺便去后院打几桶水。”

    我抓了把头发,应了一声,挽起袖子,没什么怨言地干起了活。还好在谷内那三年,勉强算什么苦都吃过,有一身内力,这些粗活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况且今夜没人住店,打扫完大堂便无事可做了。

    见我打扫完,魏石皓道:“给你留了些吃食在厨房,自己去热一热。”

    我哦了一声,往后院走去。只是我现在还不饿,喝完净心茶,只觉得身心平静,耳边难得安静下来,思绪清明,可以好好思考怎么趁魏石皓睡着时收拾行囊逃离此地。

    坐在床铺上,点上蜡烛,对着铜镜,我左看右看,觉得脸上的惨状消了不少,挖了点药膏一涂,那痛感又让我忍不住惨叫一声。

    哪有人切磋武艺下手那么狠!要是把我打破相了,我以后行走江湖不就得戴个斗笠面纱啥的,多没有大侠风范啊……大侠,就是要堂堂正正做人!问心无愧做事!

    “你鬼叫什么?”魏石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透过这隔音奇差的墙壁传了进来,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便毫无耐心地推门而入——不给我留半点隐私。

    见我正眼含泪光,表情扭曲,照镜自怜,手里还拿着药罐,他脸上又出现了几分不屑:“涂个药你也能叫成那个鬼样子,给我。”他一手夺过药罐,坐在我旁边,坐下时床铺发出咯吱一声响,吓得我以为这弱不禁风的床要被坐塌了。

    “很疼啊——嘶!”我吸了口凉气,他毫无轻重地把药膏抹在我脸上,我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祖宗啊祖宗啊求你下手轻点,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

    “知道了你闭嘴。”他不耐道,接着下手果然轻了许多。粗糙的指腹擦过我的脸颊,激起一阵颤栗——这感觉太怪了,我从来没帮别人上过药,也没有让别人帮我上过药。

    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打下几片深不可测的阴影。他身形太高大,坐在我身边,让我有几分面对强者的不安,他的手臂穿过我的侧脸,就像我被围绕在他怀里似的。

    我抱怨之后他下手轻了很多,痛感时有时无,只剩下药膏的清凉,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意,兴许是这蜡烛的热浪过了头,我感觉有几分气血上涌,抬头看他的眼睛,那眼神里倒映出来的我模糊不清。

    这氛围实在有些尴尬,我想拉开距离,但是药尚未上完,此时拉开距离更显怪,我只好轻咳一声,假装满不在乎调笑道:“半夜三更,烛影摇曳,佳人在侧,你但凡是个秀丽佳人,我俩便能结成正果了。”

    抹着伤膏的大手先是一顿,随即狠狠按下,疼得我嗷了一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只听魏石皓声音阴狠:“看来是下手不够重啊,还在这里说胡话,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风流好色之徒。”

    “这怎么能算好色,不过随口几句调笑话你也当了真……哎呦!”手劲更重,我眼泪都疼了出来,连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不乱说了,你帮我好好上药吧。”

    听得眼前人哼了一声,下手又复回之前的轻柔,我不再出声,那之前诡暧的旖旎气氛又卷土归来,我坐立不安,只能硬撑着等这段难熬的时间过去。

    上完药后天色已经黑透,这屋里的烛火太暗,他的皮肤黝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和之前有几分变化,但我实在是浑身燥热,想也不用想早已满脸通红。等他上完最后的药,我不由得往远处坐了坐,拉开距离,道:“谢谢你帮我上药。”

    魏石皓没做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显得这屋子分外拥挤。他把药罐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好好休息。”

    我抬头看着他,他留下那句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话后便转身推了门出去,未曾回头看我一眼。

    等他走后,我终于松懈下来,瘫在床上,弹指用内力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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