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第1/1页)

    指甲的边缘因为乾燥所以有了Si皮，起丝的样子令人厌烦，罗允芝想也没想就用食指与拇指的指甲，抓住了另一只手指头的脱皮白边，然後以跟Si皮根部相反的方向用力往前拔。

    「唉唷。」或许是角度抑或是力道没抓稳，Si皮虽然扯下，但是也拉出了一个伤口。

    指甲边缘的伤口不大也不致於太痛，但就是很恼人。

    她拿起护手霜擦了擦双手，桌上的电话响起，她立刻接起，才在内心啧了声：才刚涂了护手霜啊！这样话筒都滑滑油油了。

    「成家房屋您好。」她说着，并记录下话筒另一端客户的需求，拿出一旁的排班表，确认轮到哪位房仲服务，将案子转接给对方。

    同时，她也打开了cH0U屉，一张白sE信封就躺在里头，上头写着「辞呈」。

    忽然，有人从旁边走过，她立刻关起cH0U屉，假装没事般盯着眼前的报表，开始登记昨天的看房状况。

    「不管怎麽说，放在cH0U屉也太明显了吧？」余莉庭用筷子卷着河粉，表情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允芝。

    「什麽东西？」她心虚地回应，但又得装得若无其事，所以喝了口饮料来掩饰。

    「辞呈啊。」余莉庭翻了个白眼，「你还想装喔？」

    「咦？你怎麽发现……？」

    「因为我那天要找个资料，但你不在，所以我就自己翻了一下，打开cH0U屉就看到啦。」余莉庭说得理所当然，用擦了红sE指甲的手拿起一旁的柠檬，挤了几滴到罗允芝的碗中。

    「我不要柠檬……」她说，但来不及了。

    「谁吃越南河粉不加柠檬的啊？」余莉庭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啊，我。罗允芝心想，但也没有回嘴。

    「但是你是找什麽东西需要开我的cH0U屉？」

    「就上个月的业绩报表啊。」

    那种东西明明就放在资料夹里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放在右边第一格的cH0U屉，明明就是开了别人的cH0U屉侵犯了yingsi，却说了要找资料这种谎。

    可是，罗允芝的个X并不是会在职场上与前辈对立的类型，即便她真的打算离职，也不可能与他人发生冲突。

    「话说回来，你为什麽要离职？因为要结婚了吗？」

    「不是。为什麽想离职就表示要结婚呢？」

    「因为你看起来是那种结婚就会当家庭主妇的类型呀。」

    余莉庭没有恶意，罗允芝知道的，但有时候，她所说的话就是那麽刺耳。

    「不是那样的，我们的确是有结婚的共识，只是不是现在。」罗允芝咬了咬下唇，「我只是觉得……」

    「觉得怎样？」

    「这份工作让我有点……无力。」

    「无力？」

    「就是，我好像看不见自己十年後的模样。」罗允芝老实地说。她对现在的工作没有埋怨，只是偶尔当她醒来，会发现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明天也还是会跟今天一样，好几年过去，她都还是「今天」这模样。

    她涌上了一种无力、恐惧感，就像是回到学生时期看不见未来的那种旁徨。只是如今她不是学生，她没有年轻的本钱，也没有时间去寻找。

    人都说，无论何时，只要愿意重新开始，不管几岁都可以。

    但事实是，当你到了某个年纪，若是现阶段的生活没有到达内心期望的成就，存款也没有超过某个能安心的数字，加上年龄年年增加，便会忽然陷入这种自我怀疑与恐慌。

    「这就是中年危机啊。」余莉庭给了简短又残忍的注解。

    「中年危机？但是我才三十三岁耶！」罗允芝反驳。

    「三十几岁跟四十几岁没差了，我们都是中年啊。」余莉庭摆摆手。

    「不不不！」罗允芝立刻拿出手机查询，然後将画面递给余莉庭看，「瞧，这边写说壮年期是三十至四十四岁，所以我们都还是壮年期啦！」

    「喔，所以我们还很年轻啊。」余莉庭看起来心情很好，或许是因为她们还在同一阶段的关系，要是余莉庭现在已经被分到中年期的话，也许反应就不同了。

    「所以这不是中年危机。」罗允芝又说。

    「但也相差不远了，我认为烦恼和担忧是一样的，但可能到了四十多岁会更绝望。」余莉庭喝光了碗里的汤，「但我得说，如果真的想离职，你想好之後的出路了吗？你在这里工作八年了，累积的年资就这样放弃很可惜呢。」

    「这……」

    「看吧，你都没有想清楚。还有你有打算生孩子吗？虽然医学进步，但是你已经三十三岁罗，即便现在马上怀孕，你生孩子的时候也已经三十四岁，在医学上就是高龄产妇了。」

    「呃……」

    「允芝呀，我从你刚进公司就认识你了，很了解你的。如果你想清楚了要离职，我当然也赞同，可是你得考虑年纪，还有你能做些什麽呢？转职以後会更好吗？」

    罗允芝半点都回答不出来，就像她前面所想的一样，余莉庭说的话没有恶意，但却刺耳。

    正是因为说到了痛处，所以才刺耳。

    她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才想离职，可是她却看不见离职後的未来。

    她的薪水没有起伏，她的年终一成不变，她的工作随时可以被人取代，她没有任何专业技能，说好听点是她有年资与经验，处理事情可以更快、更容易上手。

    可是她学习新知与新技能的速度b不上年轻人，也因为自己出社会很久，所以对自身权利以及薪水都有一定程度的要求，在不远的未来，请她还不如请一个年轻人。打开求职网页，她所能投递的职缺少之又少，最後她还是只能看跟现在一样的产业，可是一样的领域做一样的事情，只是换个位置换个公司，薪水也没有多大差别，她一样能在那位置看见十年後的自己。

    这样，离职有意义吗？

    「唉。」最後罗允芝只能叹气。那封辞呈已经躺在cH0U屉半年了，余莉庭所说的话，她当然也想过，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