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将画换相思(2) (第1/1页)

    时序近夏，夜中渐渐可闻草际虫Y，唧唧於静谧之中。

    虽未至深夜，但朝欢宅邸大半厢房都熄了灯，白日赶工的疲累让众人睡得酣熟，未受丝毫虫鸣扰耳；唯有一间，还透着暖h烛光──那是萧静之的厢房。

    房中，萧静之与艾叔夹着圆桌而坐，神sE认真地讨论着朝欢接下来的行程场次。

    「依目前修复进度，这十日过後，预计可恢复一至二出旧戏目的演出，只是……」萧静之未明言，只是叹了口气。

    艾叔自然明白萧静之忧虑，他翻着手边一本册子，上头记录着与戏楼谈定的演出日期、剧目、如何拆帐等诸多细节。

    「原本戏楼排给咱们的日子，谈定的剧目都是新剧……」艾叔浏览过册上笔记，眼神有些凝重，「咱们是可以试着和戏楼老板商议，将剧目替换成旧剧，不过大概很难维持原本的演出天数，能拆到的帐恐怕也会低上许多……」

    「这也是莫可奈何，就请艾叔先依这个办法，去向戏楼老板重新敲定未来半个月内的排程吧。」

    「明白，我明早便上戏楼去。」艾叔应道，匆匆册子上做了些纪录。

    「撑过这半个月，我相信新剧的道具也修复得差不多了，後面的场次就先不动；确定了前半月能有多少收入後，也就能知道我们出京巡演的路费缺多少了，届时再来调整巡演的行程……」平常习惯晚睡的萧静之，因镇日忙进忙出，此际也难掩倦意地打了个呵欠。

    这时，房门突然让人轻推开，咿呀一声，x1引了房中二人的注意。

    一见来人，萧静之立刻从桌边起身：「无方，你整个下午去哪了，怎麽这个时间才回来？」

    艾叔见眼前要事皆与萧静之商量得差不多，便将手边东西收拾了，从房中告退离去。杭无方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搁在桌上，说：「这些……拿去用吧。」

    萧静之疑惑地拎起锦囊，松开袋口，只见里头是一些碎银，用手掂了掂，莫约是十两上下，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杭无方：「这些钱是哪来的？」

    「我……卖了几幅画作。」杭无方别开了目光，答得有些落寞。

    「你不是，不喜欢拿自己的作品去外头让人论斤计两的吗？」萧静之不解，他也从杭无方此时的落寞看得出，卖画并非他由衷之举，但那锦囊中的重量，又让萧静之不禁替他高兴：「几幅画作能卖到这样的价码，你要成为汴梁第一画师，只是指日可待之事了，无方。」

    杭无方不置可否，轻笑一声，听不出笑中是喜悦还是苦涩。

    「我毕竟是朝欢的主人，戏班有难，我这些无谓的坚持还有什麽意义？再说了，」杭无方执起萧静之的手，将他拉入怀中，从身後轻轻搂住了他，「这些年若非有阿静一手帮我打点朝欢上下，我又如何能专心在作画上？」

    「是吗？我以为我替你打点朝欢，是为了报答你当年收留我的大恩大德呢。」萧静之微微朝他侧过头，挑眉问道。

    「你记错了吧，我以为是我求你回来的。」杭无方将头靠在他颈窝处，感受着他晚间沐浴过後的发香，随着披散的墨发萦绕在自己鼻间。

    「是这样吗？」萧静之歪了头，试着在有些斑驳的记忆中，回想起两人在汴梁重逢的那一日。

    那已是好多年前的往事，说短不短，说长，却也还不算太长。

    当年，他师从多年的师父──传说中的江湖医侠岳清砚──觉得与三位弟子的缘分已圆满，隐姓埋名云游四海而去，萧静之与两名师弟殷神风、黎久歌因X情相投，结为义兄弟，一同回到汴梁。

    对他两名义弟而言，是回到汴梁；对萧静之而言，却是初来乍到。他并非汴梁人士，早在七岁那年，他的家乡与亲人让一把大火焚尽之後，他便开始过着无家可归、却也四处为家的生活。

    来到汴梁，不过是应殷神风之邀，到殷府住上几天，趁此良机游历汴梁繁华。某日上街，他在相国寺戏楼旁的茶肆里暂歇，不意听见身後的客桌，有名年轻男子正与戏楼老板商谈，争取在戏楼里演出的机会。

    那名年轻男子便是杭无方。可当时萧静之与杭无方相背而坐，并未认出他来，只不过早年待过戏班的短暂岁月，令他不禁留了心，边啜茶、边竖起耳窥听着身後对话。

    那戏班是外地来的，在汴梁没没无闻，也因此市侩的戏楼老板谈条件时相当苛刻，处处占这戏班便宜，还一副施惠的口吻，年轻男子一来自知名气不高，二来许是脸皮薄，即使尽力想谈到更优渥的条件，却让戏楼老板的伶牙俐齿处处反驳，无计可施。

    最终双方谈定、要写成契约时，那条件听在萧静之耳中仍太过苛扣，教他心中隐隐替这戏班班主不值。

    於是他假借yu请茶肆小二在壶中添上新叶，在捧着茶壶经过身後客桌时，故作失手将剩余的茶水洒在他们桌上，糊了那一纸契约，也阻止了正要压下指印的杭无方。

    萧静之满脸歉意地凑在杭无方身边坐下，假意要帮他们重誊一份契约，在重誊的过程中却处处挑剔戏楼老板的条件、还故意昂了声嗓暗指他欺侮无名戏班，惹得戏楼老板面红耳赤。虽说无名戏班本就不可能谈到什麽优渥的条件，但在萧静之的搅局下，最後真正的契约写定时，已经少了几项刻薄的要求。

    双方捺印完毕，戏楼老板带着自己那一份契约忿忿拂袖而去。

    杭无方这才侧过身来，想面对面好好向对方道谢一番。一照见那张更胜nV子的清YAn容颜时，他却狠狠愣住。

    眼前这张脸，还瞧得出几分幼时的轮廓，杭无方一看便认出来了，可当年萧静之被赶出去时不堪的场面，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中。重逢来得猝不及防，他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萧静之，也还没想好若真再见到他，又该对他说些什麽。

    倏然凌乱的心思，让杭无方手足无措，匆匆道了声谢後便起身想走，萧静之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认得我，对吧……无方？萧静之仰望着站起身的他。从方才契约上所押的名姓，萧静之就已经先知道了，身旁的男人便是自己曾情同手足的戏班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