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望未负流年(6) (第1/1页)

    西南，崇山峻岭之间。

    一处悬谷边的旷平之地，有座风格低调质朴、却占地颇大、足足有四进院落的宅院。

    时序甫入初冬，但此地因地势高耸，四周林木、屋瓦上已经覆了一层昨夜飘下的薄雪。

    前三进院落里，不时可见有几条忙进忙出的身影，虽然零星，但俐落的举止看来相当有组织。以这麽大的宅子来看，其中起居的人数确实有些稀少，个中原因，是宅院中大多数厢房的主人，平时并不在此处，而是被派驻在外。

    在最深的一进院落里，仅有一人独居於此。此人乃是当今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知道他真实名姓的，仅有同样住在这座宅子里的同伴，而他另有一个响亮於江湖上的名号──「枭獍」。

    江湖传闻，西南枭獍善使迷香毒药，底下养了一群探子，在中原各地蒐集情报，眼线遍布官府与各大门派。

    而隐蔽於西南深山中的这座偌大宅院，就是靠着交易这些珍稀的情报与迷香毒药所支撑起来的。

    尽管「枭獍」之名在江湖中流传甚久，但这人从不曾在任何地方公开露面，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神秘久了，甚至有人以为「枭獍」就是西南这一情报组织的称呼。

    枭獍本人──萧静之──并不在乎这样的混淆，甚至乐於维持着模糊的面纱。

    当年他离开汴梁，一路辗转来到西南落脚，打算凭藉着一身不算差的武艺、与JiNg湛的制毒功夫为生。他收留了一群与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孤儿，起初只是让他们到各个江湖门派去打转、试探是否有兜售药毒的管道，但这些自小在市井江湖中长大的机灵孩子们，除了找到生意的机会以外，还替他带回许多在这些门派四周蛰伏时听得的消息。

    他便顺势而为，培养出一队自己的探子，建立起蒐罗情报的管道，并以此营生。

    蛰居西南十年，他已经很习惯、并享受这样的方外生活。手握江湖上诸多重要情报，看似身在江湖、却又远离江湖，不染风波。

    在这里，他总觉得时光走得特别缓慢，彷佛是特意为他慵懒的天X放缓脚步，温柔包裹着他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这方仅有自己独居的院落中，他一如既往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挣扎着不想脱离被榻里的温暖，可是又不得不下床看看现在究竟是什麽时辰了，因为今日有件要事得做，不能耽搁。

    於是，他索X裹着衾被，光脚走下床榻，透过微开的窗缝瞥看外头天光，见时候果真不早，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到榻边更衣。

    檐下，清晨的微风吹落屋瓦上的薄雪，啪搭啪搭地摔落地面。

    而庭院深深，无人听闻。

    萧静之来到前方院落的一间仓房外，这时他身边多了一名年轻男子──雷铮。

    雷铮是他当年离开汴梁不久後，在城郊外围遇上的一名少年，那时他被逐出家门，流落到汴梁一带，自小无家可归的萧静之见之心生怜悯，便收留了他，两人一路一起来到西南。

    在此处以「枭獍」之名闯出名号後，有许多繁杂的事情都是他帮忙着打理的，可说是萧静之最仰赖的左右手。今日，萧静之有一款新调制出的毒药，必须试验药效与药X，便让他跟着前来。

    仓房里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挣扎声，鲜明刺耳，但萧静之面sE泰然自若，彷佛充耳不闻，在仓房外看守的一名弟子迎了上来，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瓷瓶递给他。

    「师父，这是您吩咐的。」

    萧静之伸手接过後，便推开仓房的木门，进去前，不忘回头向守门弟子吩咐：「好好在外头守着，在我放人之前，千万别让他有机会跑了。」

    那名弟子恭敬颔首，在萧静之二人进入後便将门拉紧阖上。

    仓房内，有一名满脸髭须的彪形大汉，手脚被反绑在一根厚柱上，嘴里还被塞入布团，但仍胀红了脸发出呜咽的闷吼，一面扭动着壮硕的身躯，奋力挣扎。

    萧静之气定神闲、步若点水地向他走去，一双魅眸淡淡打量着这名面容狰狞凶狠的大汉。

    「师父，小心。」身後的雷铮担心地出声提点。

    雷铮自然认得眼前大汉，他是山脚小镇上的一名屠夫。他屠宰的，不仅仅是那些本来就被人类豢养来食用的禽畜，甚至连山中野味──狮熊虎豹等凶猛之兽，他都能猎下宰杀。

    他虽对师父的身手有信心，但眼前的大汉在困兽之斗下，不知会做出什麽样的反击来。

    萧静之在屠夫身前约两步处站定，探出纤柔如雪的手，取下屠夫口中的布团。布团一离口，屠夫怒目如烧，立刻朝着萧静之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秀丽细致的脸庞啐出一口。後者眼明身快，头一转、脸一别，避开了那一啐，但仍有些许唾沫沾在他肩头处。

    他嫌恶地瞥了肩上一眼，随即又恢复若无其事的神情，幽幽缓缓地在屠夫面前来回踱起步子。

    「当这麽久屠夫，终於攒了笔小钱，很高兴是吧？」萧静之的声嗓温沉，语调轻柔，「只可惜，终於有了点钱，想到的却不是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反而赶着把青楼里相好的nV人带回家，你的良心──可b那些在你屠刀下任人宰割的畜牲们都还不如呐。」

    萧静之纤指一探，指尖抵在屠夫x口。

    「废话少说！快放了我！」屠夫涨红了脸扯开嗓门嘶吼，一张口，腥臭的口气喷在萧静之幽柔的面容上，惹他恶心地一皱眉，稍稍退开一小步

    「你可知，你那糟糠之妻现下或许正走投无路、在什麽地方哭泣着呢。」

    「c！g你们这群人P事！我休了她，她已经不是我妻子了，去哪儿都与我无关！」屠夫恶狠狠的目光扫过眼前两人。

    「看来你是不知悔改。那我也无须浪费字句在你身上了。我便言明今日请你来此的目的──」萧静之看上去反而有些满意地扬起嘴角，他举起手中的小瓷瓶，「我想请你帮我试个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