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古董 (第1/1页)

    冬日下午第一节生理课，教师临时有会，留下全班自习。窗外风声擦过教室外墙，像一整面空白的纸被风吹起边角。

    穆玖照旧半伏在桌上，耳机塞着没开声音的音乐，纯粹隔绝世界。他没睡，但也没动，只让时间静静地流过。

    程准则低头翻找什麽，从书包最底部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银灰sE的「翻盖手机」，磨损的机壳上刻着一句看不太清的英文句子，像是某种个人习惯或遗物。

    “Stillyoursinsilence.”

    他用指尖擦了擦字母，没说什麽，却没立刻收起来。

    穆玖斜眼扫过去，眉心轻动一下。

    ''''''''你那是什麽?''''''''他语气平平，像是在问一支笔的品牌。

    程准转头，笑得随意,''''''''古董。不能打，也不能上网。偶尔用来录音.''''''''

    穆玖挑了下眉,''''''''现在谁还在用这种？''''''''

    ''''''''我爸以前的。留着也没什麽用，只是……有些声音，不想忘。''''''''

    话没说太明，语气却不像平时吊儿郎当那麽虚浮。

    穆玖没有回话，但那手机在他余光里停了许久。冰冷的教室里，那一抹银sE几乎成为唯一闪光。

    程准没有看他，只慢慢盖上手机，声音清脆一声「啪」。

    ''''''''你不是不喜欢吵的人吗？''''''''穆玖忽然开口，声音低但不y，''''''''带这种会响的东西g嘛。''''''''

    程准轻笑，''''''''你怕吵，我怕忘。这年头记忆寿命太短了，我总得留点残骸。''''''''

    穆玖没接话，但也没再质疑。程准却似乎对他的不再反驳感到满意。

    他伸了个懒腰，又补了一句

    ''''''''要是哪天你说话，我会录下来，留着。''''''''

    穆玖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耳机线向下扯了点＿＿像是默许，也像是逃避。

    这支手机没有进入他们的生活，但也没有离开。

    就像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很多没讲出口的东西，藏在一个银sE翻盖里，静静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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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能听的录音吗?''''''''穆玖问

    程准翘着椅子,漫不经心地答''''''''有啊,要听吗?''''''''

    ''''''''几年前的?''''''''

    ''''''''没那麽久,上个月吧''''''''说完,程准将手机翻开,滑拉了半天,点进一个名为「母亲」档案

    「小准，谢谢你，我很Ai你」

    ''''''''这是......？''''''''穆玖问

    ''''''''我妈''''''''程准回

    ''''''''为什麽要拨这个？''''''''

    程准叹气，语气略带悲伤开口

    ''''''''因为我妈第一次说Ai我''''''''

    穆玖不语

    程准微微笑着，嘴角却没太多弧度，像是习惯把某些感情藏得好好的，只露个轮廓给人看。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银灰sE的外壳映着冬日冷光。教室外风声还在，像是在替某些不该被打扰的记忆维持沉默。

    穆玖没问更多，也没露出什麽反应。他只是盯着手机的萤幕，里面静止的画面像是一段被冻结的声音，有些东西一旦被说出来，就不会再那麽轻易消失。

    ''''''''你不是怕别人靠近吗？''''''''程准忽然轻声问，没看他，只像自言自语。

    穆玖侧了侧头，没答，过了几秒才低声说

    ''''''''我不是怕，我是不信。''''''''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压了太久，终於从x口被推了出来。

    程准听完没笑，只点点头。

    ''''''''那你总得先遇过几个没骗你的，才会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在说谎。''''''''

    他把手机合上，「啪」的一声b刚才轻了点，但却更清楚

    冬光透进教室的斜角，照在他们桌面上，两人的影子交错在纸页之间，没有说出来的话就在那里，缓慢地被yAn光印成一种温度。

    过了几秒，穆玖问

    ''''''''你常听那段录音吗？''''''''

    ''''''''不常，但每次想自我否定的时候，我会听一下。''''''''程准靠在椅背上，语气忽然变得很像一种成熟，''''''''不是因为我妈的话有多厉害，而是……我总不能自己把那种感觉忘了。''''''''

    穆玖低头，眼神落在桌上的原子笔上，忽然开口，声音乾净平稳：

    ''''''''你还有别的录音吗？''''''''

    程准看了他一眼，嘴角这次真笑了起来，没有嘲弄，没有轻挑，只像是对一个终於开始打开一点点窗的人，有了某种温柔的认同。

    ''''''''有啊。我录了你念那天情绪问卷的声音。''''''''

    穆玖转过头看他，眉心微蹙，似乎有点不悦。

    ''''''''你那天根本没打开手机。''''''''

    程准耸耸肩，轻声道

    ''''''''那是我记在心里的。不是用机器录的，是用我自己。''''''''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冷风灌进窗缝的声音。

    但那个瞬间，穆玖忽然不觉得冷了。

    他看着程准那支古老的手机，又看了一眼他本人。

    然後，缓缓道

    ''''''''……你很烦。''''''''

    ''''''''我知道。''''''''程准回得很快，眼里却闪过一丝没说出来的感激。

    因为那句「你很烦」，不像是一句责备，更像是一种容许。

    而他懂得，那已经是穆玖能给的，最好的一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