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凯文日记)_明教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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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教 (第6/7页)

工人摇头:“成本都不够。”牛女士最后下定决心:“加100,900,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工人犹豫再三,看我和牛女士扭头就走,才勉强说:“卖给你们,来来来。”

    刚才在医院和我们讨价还价的工头又来了,他帮着搭灵棚,写花圈上的条幅。他说:“你们要烧头道纸吗?”我说:“要啊,要的。”工头态度很好,他给我拿来一个火盆,和一叠纸钱:“要烧三斤六两,烧了的纸灰别丢,留着有用。”我感激的在工头的提示下开始烧头道纸,觉得这个工头为人不错。烧着烧着,工头猛的一惊醒:“你是亡者的儿子?”我说:“是啊,怎么?”工头说:“只有你一个儿子?”“是啊,只有我一个儿子。”工头做恍然大悟状:“不对,不对,只有儿子的花圈免费,其他亲属,一个花圈50块。”“啊?”我惊讶但又说不出话来。工头继续态度良好的说:“业内的规矩就是这样,对不住啊。”

    工头和几个搭灵棚的工人一番忙碌之后,开车扬长而去。走的时候,工头笑着对我说:“缺什么,给我打电话。三天后,我派车来接你们去火葬场。”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个工头的服务态度还是很好的,有点殡葬服务的意思。

    家里的亲戚陆续赶到,灵棚里热闹起来。两个姑妈来的时候都哭了,虽然十分钟后,她们就开始打麻将。我每天的任务是换灵前的大香,接待来凭吊的亲朋好友和吃饭的时候给莫先生的空碗盛一碗米饭。晚上11点钟,打麻将的宾客散尽,只留下我和表哥,牛女士。白天还热闹非凡,到晚上,只有儿子,干儿和老婆还守候着莫先生。我先去睡一觉,凌晨1点,我起床替换牛女士。于是,深夜里,我和表哥守着灵堂,感受繁华落尽后的人间清凉。

    表哥呼呼睡去,我坐在椅子看手机。忽然,一只花猫悄悄踏着猫步溜过来,它乖乖的坐在离我不远的水泥地上和我对视。我想,它肯定是要找点吃的。于是,我走过去,把晚餐剩的香肠扔一片给花猫。花猫闻闻香肠,满意的大口吃起来。我听老人说过,灵堂里如果来什么小动物是不能赶走的,哪怕溜进来一条四脚蛇,也不能赶走。因为它们可能都是亡灵的化身,化身为猫,化身为狗,回家来和亲人见最后一面。我让花猫就这么和我对视着,它陪着我,在这个寂静而沉默的午夜,旁边是呼呼大睡的表哥。

    我突然看见,花猫好像是一只怀孕的母猫,因为它拖着一个大肚子。天啦,莫先生竟然变成一只怀孕的母猫来和我道别。我觉得我应该犒劳一下母猫女士,我用手夹了两大片香肠,恭恭敬敬的放在花猫的面前。花猫闻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叼着香肠消失于夜幕中。我突然有点伤心,猫女士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单的在暗夜里徘徊。

    我听说每隔150年,人类的基因就会重复一次。有的科学家据此说,人类每过150年就会轮回转世一次。就好像一个90年代出身的人,前世其实是清朝的遗老遗少。那我的前世是什么?贾母打趣贾宝玉说:“上辈子别是个丫鬟托生的吧?”其实,丫鬟还好,如果是怡红院的小红就有点惊悚了。就好像我曾经梦见,我彷徨在一个红色油漆刷得富丽堂皇的四角阁楼里面,邂逅了一个梳着油光水滑发髻的漂亮大姑娘。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否,前世的点滴记忆还残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显出真身,点你一下。于是,你一下就开悟,原来我们的生命是一座旋转木马,终点回到起点,不变的是游乐场里孩子的歌声和欢笑。

    莫先生是一个多面的人,他不是一种颜色,他是一个混合色的人。然而,正是莫先生,为我遮挡了大部分的人世艰辛和苦难。下辈子,莫先生会转世为什么?借用一句“佛祖”的开示:“我要转世为女人和蜜蜂!”那么,莫先生下辈子也变成女人和蜜蜂吧!女人温馨我们的生命,蜜蜂甜蜜我们的味蕾,都挺好,都挺幸福。如果有缘,到我90岁的时候,也许会看见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在我面前牙牙学语的叫我“爷爷”,他不会就是莫先生吧?

    2023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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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建时间:2023/4/15 14:19

    标签:和莫先生说再见

    莫先生走了,真的走了,化为一阵白烟,消失在海天之边。

    凌晨2点我从睡梦中醒来,我走到楼下的灵棚,看还有谁在守夜。灵棚尽头三三两两有几个亲戚在聊天,灵棚里面还有一桌通宵麻将。这些亲友都要等到早上5点,一起坐殡葬公司的灵车到火葬场送莫先生最后一程。我在莫先生灵前上一柱香,然后洗干净莫先生的碗,最后给莫先生供上一顿早餐。凌晨4点,殡葬公司拆灵棚的工人到达。一番忙碌后,我抱着莫先生的遗像带着众亲友,登上灵车。工人说:“抱着遗像,千万别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玄机”,我一路目不斜视的抱着玻璃相框,走路生风。

    到火葬场,才6点钟,天空还是黑的,一轮弯月挂在东边的天空。第一天接待我们的殡葬公司工头已经等在门口,见我们来了,迎上来,说:“可能还得等等。”凌晨的火葬场,暗淡清冷,凉风习习。过一会,工头说:“我们慢慢走上去,也就差不多到时间了。”工头带路,我抱着遗像,带领众人穿过殡葬大厅,一直走到里面的火化车间。为什么要叫“车间”?我觉得“车间”是用来制造工业产品的工厂,但这个火葬场原来也是个“车间”,造的是亲人的眼泪和悲伤。

    火化车间门口已经等了好几队送葬的队伍,大概有几百人,很热闹。只要乐队一奏乐,就是又一个亡者被送进火炉,烈火中永生。然后,亲戚们相互搀扶着,揩着眼泪走出来。工头说:“到我们了,快跟我来。”我们跟着工头走到一扇门前,门紧闭着,上一场的“永生”还在进行。工头示意我们等待,他把我和牛女士选好的骨灰盒抱过来,塞给我说:“拿好,等会就要送进去。”

    门打开,孝子贤孙们鱼贯而出,工头把骨灰盒抱进去,他说:“我先去做准备。”看得出来,工头对这里早就是轻车熟路。一个穿笔挺制服的工人走过来,他说:“你是亡者什么人?把关系写上,签字。”我签字后,工人放我们进去,工头已经守在火化炉前面。我看见莫先生一动不动的躺在一个简易棺材里,穿着前天我们为他选的拉风的寿衣。唯一的区别在于,今天莫先生稍微化了点妆,美了美容,脸上浮着一层粉。想不到一辈子和美容化妆无缘的莫先生,临走还涂脂抹粉了一把。我快步走到莫先生面前,仔细看看他,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和大前天他在家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四个穿标准制服,军人造型的殡仪馆工人,站得笔直,摘下帽给莫先生的遗体行礼。我和亲友们在也在他们的带领下给莫先生三鞠躬,乐队奏响音乐,最后道别的时候到来。载着莫先生遗体的火化台缓缓驶入火化炉,我站在火化炉正面,看着莫先生渐渐离我远去。我之前,在莫先生去世后几天,一度哽咽流泪。但这个时候,我却感到释然,看着莫先生平平安安的往生天国,我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好像,看见多年后,我也会有这一天:静静躺着,周遭是喧闹的人声,但再怎么喧闹已经和我无关。我没有哭,或者说有悲伤但没有流泪,更多的是感叹。感叹生命的终点,每个人其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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