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无瑕（中） (第1/1页)

    何凡骞匆匆离开后，存着一份私心，柏松鹤留下来给魏亭当陪护。

    这次分别，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创造出机会再相遇。

    “睡着了吗？”

    夜寐难安。陪护的小床令柏松鹤难以舒展身体，床头开了盏灯，鼾声、咳嗽清痰声越来越微弱，遥如天外，走廊里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大概是护士在巡视病房。

    正当柏松鹤以为魏亭不会理自己的时候，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说：“没有。”

    “最近，过得还好吗？”像关心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柏松鹤故作轻松地问。

    “……”

    好与不好，显而易见。

    柏松鹤只得换了个话题：“我那天经过明荟，见到你和你舅舅了。”

    “股东大会那天？”

    “是啊，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参与家里的事。”

    “只是去旁听。”

    “如果今晚何凡骞没过来，你真的会跟他离婚吗？”

    何凡骞觉得很疲惫。爱这个人如同捕捉一只云雀，精灵般的小鸟躲在荆棘中，他被刺得鲜血淋漓，还要反思自己追逐的节奏不够从容，伸手的角度不够得体。

    手背青筋暴起，掌心扼住的喉结急促地滚动着，姚飞羽的面色由苍白转到深红最后青紫，受虐使得他的肌rou错乱，筋挛扭曲，喉中发出嘶嘶的湍鸣声……

    即便如此，他仰视他的眼神仍是冷漠又高傲的。

    这个眼神，令何凡骞突然想起还没得到他之前、一次与他吃饭的情景。

    他是怎么做的呢？

    坐在窗边，手里的财经杂志翻了一页又一页，何凡骞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这次见面，姚飞羽比上次还要狼狈许多。想来都是这段时间他拐弯抹角地打压他的效果。到他这个层次，想要不出人命地整一个普通人，只要传达一个信号，多得是人抢着替他下手，而且，绝对合法且合理。

    他是在看守所前接到他的。那时候姚飞羽满脸灰败，颓唐地坐在路边，一个星期未洗的头发油乎乎地粘在一块，身上的衬衫隐隐还散发出一股类似烂菜馊了的味道。也许是在里面和别人起了争端，他还挨了几顿打，眼角和颧骨浮着几处触目惊心的淤青。

    何凡骞邀请他与自己共进午餐，姚飞羽没多问，默默地跟他上车。

    食物很快就端了上来。催熟的牛排褪去血丝，金黄色的焦香徐徐泛起，酝酿一场案板上的交易。

    抓了把rou桂果仁松子糖，何凡骞饶有兴趣地看着姚飞羽视若无睹地吩咐服务生递这个酱调那个料，刚才还殷勤地添茶送毛巾的服务生这会笑得不耐烦，偏偏又不能发作。

    “先吃饭，吃完再聊。”

    姚飞羽没搭理他，只顾着吃饭。他吃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狼吞虎咽，但力度控制得极其到位，根本听不见吧唧嘴以及刀叉相碰的声音。

    “能吃饱吗？”何凡骞关切地问道。

    “……”

    进食一半被惊到，姚飞羽打了个嗝。他抓起旁边的柠檬水猛灌一口，才说：“不够。”

    在饥饿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凡骞抬了抬下巴，恭立在身侧的服务生立刻弯下腰递来平板：“请问还需要些什么？”

    “一例蟹壳蒸蛋，一份黑松露鲍鱼饭，”在屏幕上划拉几下，他征询意见似的望向姚飞羽：“够不够？”

    “够了。”

    腹中已半饱，再次动起勺子，姚飞羽放慢速度，只为品尝食物本身的美味，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吃，别急。喜欢的话……只要你愿意，以后每天都能吃到。”

    何凡骞情不自禁地捏住姚飞羽的后脖颈，迫使他仰起脸，以一个卑微而低贱的角度。嘴角还滑稽地挂着饭粒，姚飞羽的眼窝本就深，消瘦之下，眼睛像深邃不可见底的渊，藏着警惕与不屑。

    这样高傲又冷漠的眼神刺得何凡骞一激灵，他立刻清醒过来。

    “跟我走吧，”何凡骞松开手，说：“你身上背的债，包括你的不良记录，这些通通可以抹掉。还有你打伤的那个人，我已经说服他不起诉走和解。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能为你摆平。”

    姚飞羽好像很困了，不仅没听懂他的话，还打了个哈欠。他机械地重复男人的话：“跟你走？”

    “是的。我在美院那边有一套房子，你随时可以住进去，写你的名字。”

    像是被这个巨大的诱惑吸引到了一般，半晌，姚飞羽慢慢地说：“你结婚了。”

    “我可以离婚——”何凡骞脱口而出。

    吃光所有食物，姚飞羽用温毛巾擦拭油腻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还是不要随便承诺比较好。我会当真。”

    何凡骞呆住了。在此之前，他分明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的，可现在偏偏着了魔一般，他甚至迅速计算起离婚对他意味着什么……

    “咔嚓——”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动听。原来姚飞羽终于脱了力，双手颓然垂落，握不住一只精巧的高脚杯。

    地上玻璃碎成千千万万片，每一块碎片都折射着一双痛苦哀愁的眼睛。

    何凡骞连忙松开手，姚飞羽的身体软绵绵向后倒去，他扶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渡了好几口气过去。好一会儿，姚飞羽才悠悠然转醒。

    躺在何凡骞怀中，抚了抚胸口，平复急促的呼吸，姚飞羽轻轻咳嗽几下，嘲弄道：“生气了？吃醋了？想杀了我？”

    “……”

    见何凡骞一言不发，姚飞羽倏然暴怒，一把推开他站起来：“那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回家，我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啊？！”

    “……”

    “我不是你的高级酒店。”

    “我知道。”

    姚飞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事到如今，何凡骞承认，自己会反复迷恋上同一个人。

    澄黄温暖的灯光让角落里所有魑魅魍魉都无处可躲。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放着水。热水冲刷浸泡赤裸的身体，姚飞羽枕着胳膊趴在浴缸边缘，好像睡着了。热水的滋润加速血液流动，他卷曲的湿发下，脖颈处凸显出一道鲜明的手指印。

    “还疼吗？”何凡骞轻轻碰触那处指印：“刚才是我错了。”

    眼睫翩然颤动，姚飞羽没吭声。

    浴缸的水已经漫了很多出去，地上满是水渍，何凡骞刚拧上水龙头，就听耳边哗啦一声，一道修长的人影突然出了水。他回头，沾惹水汽的嘴唇凑上来，带着烈酒的醇香吻住自己，姿态动作无比霸道。何凡骞立刻回过味来，按住他的肩膀加深这个吻。

    没有什么矛盾是做一场爱不可以解决的。如果不够，那就多做几次。

    回想起这具躯体曾经回馈他的种种销魂，何凡骞红了眼。他三下五除二脱光身上半湿的衣服，抬脚踩进浴缸。

    两条小腿搭放在浴缸边缘，水花四溅，它们晃荡不已。起初姚飞羽还要靠自己抓住浴缸来维持平衡，可何凡骞始终紧紧抱住他，于是他成了一条藤蔓，死死缠住男人冲撞自己的身体，任凭翻江倒海吞云吐日，一直缠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