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 (第4/4页)

谬的做法竟真的有效，姜满很快恢复了正常。但随即发现行舟好像体力渐弱了。先是在房事上迹象明显，后渐渐的，人也跟着瘦了许多，脸色都苍白起来。

    姜满心疼又无助，去庙里问大师，自己莫不是个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转世？

    直至一天深夜他才发现异常，姜满本打算今日贪欢再抱一晚，就照常回家歇息。

    夜半忽然做了个梦，梦里一道闪电劈落，万人同声高声念着咒语，“赐我等以不死之身，驱敌逐贼！”，声如如万个洪钟，敲得头皮发麻。那场景如此真实，血海蜿蜒朝他的方向涌来，梦里的他像是受到了感召，如此地饥渴，恨不得匍匐到地面吸食。他仿佛闻到了血液的香甜，尝到了血液的甘美。

    他被吓醒，对上了行舟的眼睛，还有他腕上鲜红滴落的血迹，像延绵不断的秋雨。温热的触感，从唇角划过齿缝，再途经味蕾，进入喉间。他甚至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

    随即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姜满想起了他一直不在意却很重要的问题。

    行舟是谁？天地间为何独独他一个人活在连门都没有的夹缝里？他是妖怪吗？那些脸红心跳的情意是真实的？还是被妖怪魇住蛊惑了？

    行舟递过来小盏茶给他漱口，姜满一把掀开，发疯一样捉住他的肩膀质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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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舟掏出帕子，温柔地给他擦拭唇角，那手腕的血迹还未凝固，刺得他心如刀绞。

    行舟还在温声哄他，“别怕，阿满。我不是坏人。”。

    姜满看着眼前的人，那重瞳仿佛印证了什么。下一刻他眼里蓄满了泪，踉踉跄跄地跑了。留下行舟一人，抓紧了手里的帕子，轻飘飘地对着空气问道：“我怎么还不死？”。

    姜满将自己埋在书房里，不要命地查阅那些奇志怪谈，饥饿之症又复发了。作为家中独子，中邪般的异常将边关的父亲也召了回来。

    从父亲悲悯了然的眼神和一张一合的讲述里，姜满才知道自己作为献祭者的命运和行舟的真名，赵牧。这个百年前，只存在史书上封狼居胥的大周战神。

    姜满翻遍了有关赵牧的野史，跟他本人名不副实，他只是个俗世里的翩翩君子而已。

    天丰十四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历史重演，乱世又起。

    边关最后一战，双方僵持了七十六日之久，百姓揭竿而起，奋起顽抗，战至弹尽粮绝。

    姜满带上母亲为他准备的婚服再次爬进了那个狗洞。他们在绝望和欲念里纠缠，好似烈火烧身的藤蔓，贴得紧一点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又是冬日，室外雪雨纷飞。姜满躺在行舟怀里，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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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渴了？”，行舟问，“我去拿水。”。

    姜满搂住他的腰腹，不让他走。

    行舟道：“那去堆雪人？”。

    姜满蹭蹭他的胸膛，摇头。

    行舟无奈：“我们已经三天没有下床了，阿满。”。

    姜满抬头看他，直视他的眼睛，笑眯眯道：“行舟，你娶我吧，我要给你当媳妇。”。

    行舟温柔地笑道：“好。”，冬日的暖阳都盛在了眼睛里。

    行舟在梨树下摆了香坛，姜满学着喜婆掐着嗓子叫：“一拜天地”。

    他们拜了这头顶的苍穹和脚下的故土。

    “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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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将天地父母都记在心里，朝着承载着历史的梨树作揖。

    “夫妻对拜”

    他们如初见般，相视着彼此，眼里荡开笑意。

    姜满顽皮地学了声鸟叫，看着行舟的眼睛，郑重地，故作娇俏地叫了一声：“夫君。”。

    封闭了百年的城墙轰然倒下，行舟将姜满护在怀里。坍塌过后，一众人等出现在视野里。为首之人正是当日赏姜满新衣的贵人天子。

    “恭迎国师归位”

    国之将亡，他又派上了用场。

    宿命将国家的命运之地再一次选在了边关十三城。不同的是，行舟站在城墙上，这次舍身诱敌的是姜满。

    故技重施不奏效，北狄势如破竹攻到了京都，大周亡了。

    两人被俘，行舟的眼睛又用纱带蒙住了。两人还穿着拜堂的婚服。

    他们的目标是击杀那个百年一遇的番邦将才。

    姜满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那人怀里，行舟被缚住手脚带到了帐篷内。

    那人递给姜满一把弯刀，脸上是残忍的笑意，“美人，杀了他。我就是你的。”。

    姜满冷酷地接过刀柄，毫不留情地插进了行舟的胸膛。

    行舟的尸体被扔进了牧场，尸骨无存。

    狄人在京都的皇城外，点兵列阵。行舟出现在他居住过的城墙上，姜满穿着异族服饰出现在了那人身侧。

    隔了千万人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睛，春雨一般湿润又顽皮。

    城墙上突然绽放一朵烟花，青天白日里只有一瞬间耀目的白光。行舟看着姜满的脸朝着他的方向，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催促：“画阵啊行舟。你赵氏一族祖训，乱世护山河，盛世扼灾祸。画阵！”。

    姜满的声音和父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行舟结出血阵。

    一声惊雷乍起，皇城四处同时响起声音。街道里，楼宇外，水渠下，城墙上，角落边，宫殿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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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我等以不死之身，驱敌逐贼！”

    狄人的脚步开始凌乱。身边，是战火燃烧炸裂的轰鸣。背后，是兵刃相接的漫天嘶吼。行舟用尽毕生力气跑到姜满面前，他已经几近透明消散。

    姜满挪到行舟面前，摘下蒙眼的纱带，朝那只重瞳印下亲亲一吻。

    “我不能陪你了，我孤独的话本先生。”

    行舟想碰他，但又怕把他碰碎了。

    “不行。”，姜满说完又立刻反悔，语气不甘又嗔怪，“还是把我写进你的话本里吧，别把我也写死了。我要一直陪着你。”。

    行舟张了嘴，哑了声音，半天才能从喉间挤出两个字，“阿满。”。

    姜满笑嘻嘻地看向他，说道：“重瞳者，可通鬼神。你能看见我的。”。

    “夫君”，姜满随着最后一道喃昵，化作风，化作气，化作云，化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