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网友 (第1/2页)

    “杨哥，这是打印好的通知书，还没盖章。您看要是没有问题，我这几天就去喊快递发。”

    眼前的男生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头发剪得只剩一层短茬。明明办公室开了空调，额头还是腻着汗。

    杨意抽出一份翻开，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右手顺手地抄起玻璃杯，举到嘴边才发现已经喝完了，只剩一层褐色的茶叶梗。

    对方忙殷勤地伸出手：“我帮您再倒一点吧。”

    杨意把茶杯递过去：“辛苦你了啊，瑰乐。帮我续点热水。”

    “也就你大夏天的还泡茶喝，空调开到26度就打喷嚏，是不是体虚。”旁边的李涵仓凑过来，把自己的水杯也递给屈瑰乐，“我是正常人，我想喝冷水，小屈你顺便也帮我打一杯，麻烦你了啊。”

    屈瑰乐忙点点头:“不麻烦不麻烦，我应该做的。”

    说完一溜烟出门直奔茶水间去了。

    李涵仓见人走远了，脚一蹬滑轮椅，往他这边挨了挨:“你这实习生勤快很啊。”

    “怎么了，羡慕就自己也带个呗。”

    杨意还在检查文件，电子版的他已经审过了几版，但是纸质版的还要给债权人寄出去，他不希望出什么格式上的缺漏。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李涵仓把嗓音压低了一点，“我感觉这小子会来事会得让我心慌，前几天我赶得紧没吃早餐，他二话不说就出门给我买去了，其实喊个外卖不也就行了。”

    杨意心里倒是门清，姚主任跟他打过招呼，屈瑰乐家庭条件不好，之所以这么殷勤，只是因为心里没底，希望别出岔子，保住手上的工作。

    他有意装糊涂:“有眼力见也是好事。”

    李涵仓心里却揣着一笔旧债：“呵，之前那谁不也是人模人样的，结果把我坑得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搞得我现在看到太殷勤的小孩心里就发怵。过犹不及，不知道他多久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李涵仓比他大个好几岁，但是性格很活泼，又爱交际又没脾气，人缘很好。他不仅做破产，抽空还兼职法律顾问，之前碰巧认识了一个人，跟他关系搞得很好，两个人称兄道弟，差点都要拜把子。结果没想到人家是想从他那儿套内幕消息，要不是结果不严重，差点就吃了律协处罚。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业内的人都有所听闻。

    杨意微叹：“行了老前辈，有本事别吃人家买的早餐。”

    李涵仓喊冤：“我还了好吧，我还请他吃了午饭。”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涵仓忙收敛神色，脚一蹬又回归原处。

    屈瑰乐敲敲门走进来，把水杯放到他俩桌上：“杨哥，倒好了，您小心烫。”

    杨意颔首：“谢谢你了。”

    他拧开杯盖，吹了一口热气，放在iMac旁边，把垒成一叠的文件推向屈瑰乐。

    “文件我都看了，没有问题，你可以拿回去了。等找姚主任盖完章，你就可以联系快递那边发了。我觉得最好后天之前就先发掉一批，毕竟很多地址不清楚的，我们还要打电话确认。”

    屈瑰乐抱起文件：“好的好的，那我等下就去找姚主任。”

    说完却没走，盯着他的杯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杨意挑眉：“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屈瑰乐回过神:“啊，没想到杨哥还得过数学竞赛奖啊，真是太厉害了。我高中的时候也参加过，没拿到名次，根本比不过人家市重点出来的。”

    杨意用的是最常见的水杯，黑色瓶盖，玻璃瓶身，冬夏保温，中间印着一圈“全国数学联赛省一等奖纪念”。

    “啊，这个啊。”杨意把杯子挪过来，轻轻摩挲上面的字，“这个不是我，是我弟拿的。”

    “杨哥还有弟弟啊？”

    杨意点点头:“对，开学上高三，叫杨思，意思的思。”

    李涵仓插嘴道:“小屈你可夸到点子上了。自从去年把这个杯子拿到手之后，杨意今年就没用过其他杯子，走到哪儿都揣着炫耀。人家看见了就问一句，哇杨律还搞过数竞啊，真厉害真牛。杨意就摆摆手，谦虚道，不是我，是我弟弟，唉，也没有多厉害，一般一般，还有进步的空间，哎呦再进步就要进步到月球上去了。”

    屈瑰乐一边听一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杨意靠着椅背上，慢悠悠地朝杯口吹了口气:“瑰乐你去找姚主任吧，她那边估计还等着呢。”

    屈瑰乐其实还想听，但不敢违抗上命，连忙点头抱着文件就匆匆走了。

    李涵仓意犹未尽，埋怨道:“怎么还敢说不敢当了。”

    杨意不搭理他，无所谓，他这个人惜字如金。

    晚上杨意到家的时候，天还没完全暗。

    客厅没开灯，杨思房间的门是掩着的，里面亮着光。

    他没去喊弟弟，直接走到厨房。炉灶上的火还没关，他揭开盖子，飘出一股rou香。砂锅里炖了排骨和玉米、豆腐，白汤咕嘟咕嘟地冒。

    杨意拿了一双筷子戳了戳，似乎已经炖烂了。

    “你回来了？”

    他回过头，杨思从房间里走出来，带着一副防蓝光黑框眼镜，估计在看网课。

    “今天过得怎么样，在家待了一天？”

    “是啊，再浪下去，开学就要等死了。”

    这话听着真安心，比前几天说的不上大学好听多了。

    杨思把饭盛出来，两个人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动起筷子。

    “对了，今天我同事夸你了，说你得的那个数竞奖很厉害。”

    “你们组新来的实习生夸的？”

    “你怎么知道？”

    杨思笑了一下，露出有点尖尖的小虎牙：“别人不都夸了一轮了么。”

    “对了，今年我也参赛了。”他带着眼镜，看起来比更文气一点，“要是能进国队保送，计划就能提前了。”

    “什么计划？”杨意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是脱离苦海，早日享乐的计划啊。”

    “真傻，大学照样累。”

    手机嗡了几声，杨意放下筷子看了一眼。

    备注为“snake”的人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哥哥在吗？”

    “我有点事情想找哥哥聊聊。”

    他回了一句：“等一会吧，我吃完饭跟你聊。”

    对面却没有回复了。

    眼前忽然什么东西晃了一晃，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抬头看，是杨思的手。

    ”回神了回神了，工作上的事吗？先吃饭再看吧。”

    杨意把手机摁灭：“嗯，同事找我有点事，我晚上再回。”

    晚上八点半。

    杨意躺在床上，给snake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还是没上线。

    他摁灭屏幕，用手掌压住双眼。

    门外哗啦啦的水声，是杨思在洗碗。

    snake是两年前他在博客上认识的一个人。

    杨意不爱在有熟人在的社交平台上发什么，有什么想说的事情，一般经常只会在私人博客上发出来。类似最近喜欢的书，爱听的音乐，欣赏的电影设计。

    snake不知道怎么发现的他，一直在他的博客下留言，发表赞美和自己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