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容青阿正 (第1/1页)

    第三天天没亮，有人急匆匆敲响屋门。三言两语交谈间惊觉来人是严员外家中奴仆，请他上门治病。

    季向秋颇觉疑惑，询问才知是前两日求诊的村人向严员外举荐他。单凭乡野之人言语确难令严员外特意寻人来请，追问一番对方才道出是还有一人举荐他。

    季向秋一路无语，倒是山鬼颇有兴趣地揣测起来。

    “季大夫，能到请道士的地步最后却被举荐一个大夫，这严员外当真心大”

    季向秋随人入宅时恰巧见到两日前的村人收工归家。招呼时得知他们今日休假，夜间不需守屋。

    “我们老爷身体不便不能接待季大夫，还望季大夫海涵”，奴仆说着将他领至一处院落，各个房门紧闭，庭廊干净，空无一人。

    季向秋心中一沉，隐隐猜晓要何作为，果不其然那奴仆看着主屋叹息道：“季大夫既然是大师推荐的，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少爷从两月前开始昏迷不醒，若非仍有脉搏只怕皆以为他弃老爷而去……起先也不过如此，只是一个月前不知怎地开始怪事连连，凡是进过这间屋子的皆会遇上祸事，有的是失足落水，有的是半夜还好好的第二日却赤身裸体在街市醒来，还有的和老爷一样路上被车马撞断骨头”

    “这些怪事扰得府中人心惶惶，前些时日听闻阳气能镇压邪祟，故请数位强壮男子来守屋，只是不想连他们也受些牵连”，奴仆面露哀伤：“总之还求季大夫救救我家少爷”

    季向秋敛容道：“我只是村野大夫，不会驱鬼之术”。他一时不知霍泉宗何意如此。视线落在跟来的山鬼身上——从容地一脚跷起搭在另一悬落支地的腿上，双目含笑——分明嘲他莫要不自量力。

    奴仆迟疑道：“……大师总不会戏耍我们，还望季大夫莫要吝惜所学，救救我家少爷。季大夫，你且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少爷”

    季向秋干笑两声，只得硬下头皮答应。

    “季大夫”，山鬼似早料如此，眉毛扬起，颇是打趣：“季大夫怎就如此心软慈悲”

    此人到底心怀忌惮，不敢接近主屋，言语一番便丢下他离去。

    山鬼打量屋院半响，见他神情挣扎地正思索可要入内查看，无从下手，不由觉到好笑，站起身道：“季大夫，我先替你探探路”，说罢径直往屋门去，只是没走两步忽觉踩到什么，捡起见是一小小玉石——横竖不过一指大小，青白交织，额中一孔，应为某处坠饰。

    “山鬼”

    季向秋见他穿过屋门，不禁叹息一声，暗想自己怎又牵扯此等事由。以往与师傅巡游确有遇过诸如男子怀胎这等千奇百怪之事，但也倒未真遇鬼怪邪祟，何况如此接二连三，似连绵峰顶，毫无绝断。

    半响过去，屋中并无声响。季向秋正有迟疑，忽听屋内门板似被谁人敲打，有人求救画面涌入脑中，待他回神已推门而入。“山鬼！”

    季向秋还未看清里处模样，脸上一紧，嘴唇被凉物热烈地含入口中撕咬。挣动间呼吸发紧，心口紧绷，奈何钳制他的鬼高大有力，仿若幕布将他全身罩入。

    山鬼松开手，双目灼热，甚是得意地笑：“季大夫怎不长记性”，同时大手探入衣内，作势摸他腰侧。

    季向秋紧抓他往里闯的手，又羞又恼，刚要发作忽觉后脊一僵，视线落在屋中的床榻前，同时双目发圆，心跳加快，说不出话。

    山鬼见状狐疑地往后看，一击凌厉风刃径直袭面，下意识拉着他躲闪至一侧。

    山鬼方才还未瞧见此物，一面打量他，一面含笑道：“原是藏在屋中。季大夫，你遇我前可也如此常有撞鬼？”

    季向秋却不说话——鬼物近似为人，面容俊朗干净，白衫青裈，只是额有两角，发色全白，此时正双目冷厉打量他们，颇是敌意。

    “季大夫”，山鬼又道：“你说他为何在此祸害这严少爷？”

    话音刚落，鬼物忽然急行冲来，山鬼始料未及，正暗叫不好不想身上一紧，被鬼物环住腰身。他身材不过自己却双臂有力，勒得他有些缓不过神。

    季向秋同等愣住，见鬼物并无伤害之意更觉莫名其妙。

    鬼物将脸紧贴他胸前，神情激动甚有喜极而泣地喊：“阿正”

    山鬼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他，眉心微蹙，同时不停拍打周身，好似方才拥抱叫他沾染脏物：“我不是阿正。若是女鬼倒是求之不得，怎偏偏是你这男……”言语一顿，转瞬含娇带怨，“季大夫，此番失身非我所愿，你不许寻由抛弃”

    季向秋听他委屈顿觉脸上一热，不想招致鬼物瞪视，似有强压怒意。

    “阿正怎也学容青忘了许多，阿正不许忘记容青！”

    山鬼无语：“我不是阿正”

    容青见状急切起来，指着榻上紧闭双目的人：“你是他，他是阿正，容青阿正拜堂，是夫妻，容青在这等许久，日夜寸步不离，阿正为何不肯回来？容青好想阿正，容青想阿正”

    两人面面相觑。季向秋后知后觉霍泉宗为何引人请他来此——难不成他早知来龙去脉，有意引山鬼来此识身？

    “是你作乱祸害严府他人？”

    “阿正有容青足矣”

    “严少爷是因何长睡不醒？”

    “为何告诉你？”容青哼道，成人面容却有孩童任性，叫人哭笑不得。

    山鬼见状便笑：“若是阿正想知原由？”

    容青眼中一亮，欣喜地又要抱他：“阿正想知才告诉”，只是连连被他闪身躲过。

    容青只好作罢回到床前蹲下，伸手握住男人的手，眼中泛泪：“阿正气容青三番两次忘记他，离身而走，不肯回来”，说着抬头看他：“你是阿正，阿正回来为何不回rou身，容青保证不会再忘阿正，阿正快想起容青”

    想是走了几分魂魄——季向秋忍不住心跳加快，敛容问：“几时离走？为何断定他为阿正？”

    山鬼知他何意，干笑道：“季大夫真以为我是那离走的人魂？”

    “难依你样貌辨认身份，又无生前记忆，遇你至今也不过两月”

    容青道：“容青忘记阿正教的日月记法，容青记不得也认不出阿正模样，但容青能知谁为阿正。阿正说过是心有灵犀，容青不会认错”

    “何为记不得认不出？”山鬼觉到好笑，双臂环胸，一双明眸直视床上闭目不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