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恶消余障 (第1/1页)

    季向秋心底一沉，忽见剑柄下方现有裂痕，虽是停滞浅面，开裂断碎却是迟早。沉默半响：“官府遣兵攻山，他们定无瑕顾及有人趁乱混入。我们可等入夜进寨”

    山鬼见他盯着自己看，想是有求，于是当即拒绝：“我不答应”

    天色刚暗，山间野兽俱被山脚兵匪争斗惊得四下逃窜，厉嚎不绝。倒有三两黑鸦高立枝杈，全然不动，偶有两声鸣叫被脚下兵刃呼声遮掩。

    “你能掩人身形，何不如此叫我光明正大进入”，季向秋笑问，询问间已是被他背着跳上崖璧。此鬼力气颇大，身手矫健又能飞檐走壁，呼风唤雨，着实便宜。就是易心怀抱怨，满不情愿：“啰嗦。小心将你扔下”

    季向秋笑而不语。不一会儿与他跳上山中，恰巧有几人匆忙跑过。

    躲藏间听到人语：“火烧眉毛的，大哥去了何处？”

    “小六说被夫人寻去。许是如此阵仗怕得紧，要大哥宽心安慰”

    “大哥怎分不清轻重，当官的突袭逼近，大哥倒事不关己，不知山下兄弟撑得辛苦”

    “莫怕莫怕，你又不是不知大哥本事，莫说官府的酒囊饭袋，四大天王来了也是吹气跺脚的事。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山鬼非人能视，光明正大地站与人前，眼见他们走远：“季大夫”，扭头看去，他却谨慎地往身后走。

    季向秋拿着剑，见他站立不动看着自己：“沈韵住处在这侧”

    沈怀闻声现身。环顾四下，山高寨深，一想到此处便是囚锁亲妹之地，不禁觉胸口酸涩，百爪挠心，一语难言。

    沈韵乃鬼罗刹名实夫人，住处立寨中之最，无不彰显他对其的喜爱。外处是女妇幼童屋所，理应持灯有声，靠近后却见屋暗无人，冷清至极。

    季向秋躲在暗处正觉诡异，忽见沈韵房门打开——惊见女子浑身是血，神情冷漠，两眼无澜地手提一圆黑物件。细看下方滴血成线，血rou模糊——俨然是人头。

    那人五官凶恶，双目狰狞瞪圆——竟是白日在山下所遇的鬼罗刹。

    季向秋觉后背发凉，正深吸口气，不想叫沈韵忽然看来，冷冷问：“谁人在此？”

    沈怀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韵眉心微蹙，提着头颅缓步靠近。“既是被你撞见，休怪……”

    还未说尽，见一人从暗处走出。不禁一愣，眉蹙更紧：“你还活着？”

    如此再见着实尴尬。季向秋无奈道：“大难不死乃是上天怜悯”，看眼头颅，想她神情冷漠，毫无惧色，于是敛容又道：“沈大人正遣官人攻山清匪，而这位大人自称沈怀，说是夫人亲兄”，说着一顿，有些不好再寻借口——段不能说来此是真沈怀想见她一面。

    迟疑半响：“我来此是为救你下山，好与沈大人重逢相认”

    沈韵打量着他，两眼平静，一言不发。

    知她是为不信，忙将手中长剑递与她。

    沈韵接过细看后果真面露警惕：“此剑怎在你手中？”

    季向秋看眼沈怀，叹道：“是沈大人怕你不信，叫我拿此剑做信物。此剑段不能造假”

    说来奇怪，沈韵对兄长一事全然接纳，似早有知晓而不露半分惊诧。

    沈韵见他想接自己下山，不由冷哼道：“山中女妇幼童皆是无辜，我若离去定置她们于水深火热。烦劳大夫将此头颅交与兄长，其他人见后自然受降”，顿了顿，“不需与你多做解释，若真要救我便如此去做”

    沈韵将头颅扔他脚下，拿着剑回房在无头尸身上挥砍数下，眼底是然然恨意，大有千刀万剐亦不解心头之恨。

    沈怀自始至终不言一语，随之与剑留在山中。

    季向秋提着包裹好的头颅与山鬼原路返回。山鬼见他举远不视，面色凝重，于是揶揄道：“季大夫的胆量还比不过女子”

    虽也见识生死，季向秋闻言却不说话。后知后觉这鬼不与人物相融。“……你倒好，滴血不沾”

    离山半里地的营帐内。

    “大人，江洵受贿官员皆已押入大牢，只等攻山后再行发落。不过眼下天色愈黑，再进攻恐陷敌人圈套”。山中情况多有陌生，夜战不但困难重重，还叫本就疲劳饥饿的将士胆战心惊，自退士气。

    刺史抬手要他停言，眉心蹙紧：“半个时辰后自会下令回营休整”

    谋士欲有再劝，忽有兵士来传：“大人，季大夫求见，说是有攻山法宝”

    沈怀对此人并无太多反应，只知他与沈韵见过，其余再无利用价值。

    迟疑半响还是允他进来。

    “见过大人”，季向秋握拳行礼，见他蹙眉打量，恍惚将他与剑中沈怀重合。

    “你有何法宝？”

    季向秋回神，直将布包打开。“此人是头目鬼罗刹，大人将他人头交与余党，清匪一事自然手到擒来”

    说罢见他眉蹙更紧、眼底愈冷地打量头颅，刚以为他持疑不信，下刻竟当真遣人照言行事。

    山鬼双臂环胸，在旁侧静观其变。眼见他功德圆满，不禁发笑：“季大夫，真沈怀已与亲妹重逢，假沈怀也能将女子救出，此番你该是扬袖抽身，再不理会”

    季向秋并非不知不能深陷其中，也欲作礼求退，只是沈怀忽然眼露寒光地看他：“你如何杀得他？”

    “并非我杀，是我回村时偶遇此头被抛山野，待认出是山王后便将其捡回，以此交与大人好得打赏”。不提沈韵一是假沈怀不知自己通晓全貌，二是解释多有烦恼，何况连他也不知沈韵如何杀得这活人厉鬼。

    “我知大人断然不信，只是我一介乡野大夫，无权无势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因何能妄言欺瞒”

    正说着，有人掀帐而入，口中念念有词：“我不过弄虚作假的道士，还不知要如何与大人攻敌”

    季向秋一愣，与来人四目相对。

    霍泉宗笑着看眼山鬼：“听差役说是熟人作荐时还有不信，原来未有骗我”

    季向秋不免觉有压迫。忙趁他与沈怀言语的间隙作礼告退。不过离去前想起百乱，于是提醒道：“山中有异人叫百乱，道长需有留意他是否仍在山中”

    离帐后想起被抛下的路山，忙叫山鬼趁夜背他疾行。好在离村一里处遇见他，问后说是不知何故睡在路侧，被放牛的叫醒后惊觉长剑丢失，疑是有人路过摸走，急得他焦头烂额。

    “……路山兄弟不必急切，此剑颇有灵气，定是能有缘寻回，况且此剑无鞘，摸走之人若是识货定先去城中找寻刀匠再做买卖，若不识货也是倒卖与铁匠。山间不安全，你我先回村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