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 (第1/1页)

    鲍勃在船舱中不断奔跑着。

    以往对他来说不算长的路程此时却是一眼望不当尽头，只有一站油灯在远处若隐若现，不论是爬或是跑都无法靠近分毫。

    然而他却对此无知无觉，一双眼中早已混沌，口水与鼻水一齐流下，却还尚且保存着的一丝理智阻挡这些分泌物落到怀中的母羊身上。

    远方的油灯摇曳了几下，鲍勃愣愣地停下了脚步，就连怀中被开了膛的母羊都抬起了头。

    几名身穿墨蓝长袍的人凭空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为首的一名最为高大的人影手中也似鲍勃一般小心托着一只山羊。

    他向着鲍勃伸出手，脚下的空间同时亮了起来，一名如同母羊一般被开了膛的妇人四肢被足有小臂长的铁钉死死钉在地面。她也许是死了，那双眼睛却好似冤魂一般死死地盯着鲍勃——更准确地说，是鲍勃手中的母羊。

    “那是谁！那是谁！是艾弥尔！不对不对，他是谁！”鲍勃痛苦地捂住了头颅，他的眼中混乱不堪，只能无力地嘶吼。

    鲍勃手中的母羊挣扎着从他的臂弯间跃下，它被划开的下腹早已不再淌血，取而代之的是一口裂缝，在母羊如人一般直立起身体时恍惚间能够从那条裂缝中窥见宇宙地一角。

    站在最后的教徒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口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在靠近母羊时更是蜷缩着身体满眼孺慕。

    尚且还保持着理智地教徒们俯趴在地上，将喉管还在渗血的小羊托在手心高高举起：“万千宇宙生命之母，伟大的母神，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请您看看！您可怜的孩子正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受苦！请您看看可怜的孩子被卑贱的生物玷污！请伟大的母亲拥抱可怜的孩童，让孩童们回到母亲的怀抱！”

    他们齐齐高呼，每呼唤一句室内的光亮就会下降一分，直到最后一声落下所有光亮尽数消失，刚才还尚且保存着理智的教徒们不受控制地发出啼哭。

    他们呼唤的母亲收到了他们的呼唤了吗？谁也不知道。

    他们开始惶恐：难道是他们用错了方法？难道是母亲厌弃了他们吗？所以母亲就连一丝目光都不愿意投给他们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我们没有保护好眷族们！听听！多么大的雨声！一定是母亲正在流泪！”‘铮’地一声，惶恐不已的教众抽出身上的匕首狠狠的向着胸口刺去口中仍喃喃不已：“您卑微的孩子……向您赎罪……”

    剩余的人们恍然大悟，纷纷取出匕首就要向胸口刺去。

    “咩”一声小羊的啼叫就像在这个空间中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的动作都止住了。

    他们在黑暗中看不见小羊的身影，却能看到那双小小的，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湿润的舌尖舔去他们脸上的泪痕，就像是母亲的手拭去了他们的眼泪。

    “母亲……我一直，一直渴望着您……从我初生，从我第一次见到‘母亲’的词语时，我一直，一直都渴望着您……”

    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母羊甩了甩脑袋，口中发出无法分辨的叫声，小羊犹豫了下，用它的头颅蹭了蹭为首的教徒转身向母亲走去。

    它要回到母亲的腹中，然后离开这里，回到真正的，母神的怀抱中去。

    就在他即将重回母亲的腹中时，一声枪响打破了这片空间中难得的宁静——一颗纯银的子弹打穿了母羊的头颅，它的身躯因为惯性飞了出去，落在一边生死不明。

    “黑山羊，孕妇，还有一只小畜生。果然是那群没娘养的孤儿。”盖德粗鲁的语言让梅里斯皱起了眉，但这里显然不是什么争吵的地方，他只好默默的抽出武器对准了教众们。

    那句没娘养的畜生显然刺激到了神经尚且脆弱的教众们，他们红着眼拿起武器向着两人冲了过去。

    然而他们的行为正中盖德的下怀，他噗嗤一笑，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支：“好大的攻击性啊，按照规定，我要是‘不小心’杀掉几个也没关系吧？长—官—”

    梅里斯无言地撇了一眼盖德，只能尽可能地在枪响前让尽可能多的教众失去行动能力。

    手中都是冷兵器的教众们很显然不是拥有热武器的调查官们的对手，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被尽数击倒。

    盖德显然看透了梅里斯的意图，即使在梅里斯的行动下不少人只是受伤昏迷了过去，但仍有几个被枪支击碎了半个脑袋，面目狰狞地倒在地上。

    梅里斯垂下眼，手握十字架为他们合上了眼睛。

    盖德也懒得去看这种“假惺惺”的行为，随意地将从一开始就蜷缩在母羊身边的小羊踩在脚下，粗暴地用长剑挑起母羊的“尸体”啧啧称奇：“这把枪可是能把那几个老倒霉蛋的头炸开花，这只畜生居然只是开了两个洞。这就是那种被称呼为‘眷族’的东西吗？”

    “放任不管的话它或许会再次‘复活’，就像这只小羊一样。”梅里斯垂着眼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小羊，它也不挣扎，哪怕被坚硬的鞋底碾了又撵也只是垂下了眼皮，遮住了那双宝石般金色的眼睛。

    “总部送我俩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多给点东西，这怎么办？我可不要一天到晚盯着这两只畜生，谁知道这种怪物有没有什么攻击性。一帮＊＊＊”

    “注意你的言辞！”梅里斯终于低呵出声。

    盖德不在意地耸耸肩，随即想到了什么，弯下身一手拎着小羊的后颈rou一手挑着母羊开始向外走去。

    梅里斯眉头一跳快步跟上：“你要干什么！”

    盖德加快了脚步，嬉笑着冲上了夹板：“说起来，这艘船被这帮畜生开到了南洋吧？那什么东西？拉什么耶不是就在这块地么，不如就把这两个畜生丢下去，反正这里离陆地那么远，给那只大章鱼送点宵夜也挺不错的。”

    梅里斯忍无可忍，他举起了面对敌人是都未曾掏出的手枪瞄准了盖德：“盖德！放下那两头羊，你我都不了解这些东西，别害了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盖德嗤笑一声，他笃定梅里斯不敢真的开枪，正当他将山羊以一个标准的投掷动作高高举起时他察觉到了不对。

    暴雨不知何时停止了，黑云被驱散，亿万个血红的月亮挂在空中，它们与他相隔着数万个时空遥遥对望着。

    盖德仰着头，一抹痴笑浮现在他的唇边：“是……月亮？”

    他尚且还存在的本能驱使着他回头求救，他向着同伴伸出手，眼中露出渴求。

    他的同伴如他所愿，他伸出了手——将他从甲板上推进了海中。

    盖德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梅里斯的脸上——他看见他的口腔中探出了名为“智慧”的器官，向着他无声地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