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了 (第1/1页)

    一．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许熠攥着化验报告单：血液信息素浓度过高PHM7.01，血信息素峰值18mmol，严重信息素中毒。几行字让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尽管那上面的署名并不是他自己。

    医生直起背，严厉地看着他，几近冷酷：

    “许先生，您也看到了，您的弟弟再这样下去，随时有心脏骤停风险。”

    “换一种抑制剂呢？“

    医生摇了摇头：“已经使用了最强效的抑制剂，也是最大的剂量，不管换哪一种，继续使用，会降低钙离子水平，导致心肺功能下降，引发急性肾脏损伤……在抑制剂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只有性交疗法。通过与他人性交，在体内成结，信息素在血液里的浓度就会下降……”

    虽然这么说，但是……

    “我弟弟才17岁！”

    “临床上，这个年纪分化确实是极为罕见，我们也是头一次处理这样的病例……”

    通常，人们会在19到22岁发育出第二性征，许熠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弟弟黎放会在这之前分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早分化，黎放的信息素值异常得高，一出门，路边的检测仪器就发出红光示警，五年前，政府就出台条例，禁止信息素值高于4.5的Alpha或Omega乘坐地铁巴士，也不允许在任何公共场所活动，许熠不得不叫了专用救护车，才把黎放带来医院。

    “您也不用对此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您弟弟既然是Alpha，那他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把这当成治疗行为就行了……”

    医生向许熠展示手机中的软件，一边说：“现在信息素配对非常方便，把血液检测结果上传，APP会自动分析匹配……我这边的建议是尽快做决定，配对成功后，还得跟匹配的Omega那边沟通协商，签订协议之类的，您弟弟的情况，已经拖不起了……”

    “结束之后呢？”许熠问。

    “之后？“医生的眉毛挑得越过了镜框边，随后像是明白过来，发话道：

    “由于治疗过程中必须成结，而Omega在成结的性行为中受孕率是99.9％，事后使用避孕措施，概率可以降低到26％，但不能完全排除，所以，结束之后，配合治疗的Omega有一定的可能会怀孕……对这类发情期意外产生的婴儿，可以选择人工流产，想要生下来的话，国家抚育机构会无条件接收，但如果，您弟弟和对方愿意抚养，当然也是没有问题……“

    “不行。”

    许熠的语气非常强硬，医生抬起眼打量着他，而他在用医生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各种撕裂的、不完整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飞驰而过，他的脑壳一阵疼痛，伴随着嗡嗡耳鸣，就像暴晒于烈日下中了暑。

    “许先生如果对会有孩子的问题存在顾虑……那最好的方案是让您弟弟配对上Beta，Beta不会怀孕，但问题是，Beta也无法产生信息素，治疗要成结才能起效，是否成结，与发生性行为时所处的心理状态有极大的关联，信息素的高匹配度就能保证这一点……”

    “……”许熠沉默以对。

    “总之，您得尽快做决定。”

    医生说完就走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迅速而平静的脚步，有些人走路就是这样，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失去平衡，一个人的步伐可以很好地显示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许熠也是这样一个人，但是此刻，他痛苦地收拢四肢，两手抱拳，将额头抵在上面，感到自己的神经和大脑也都病了，虽然生物学上，他是不会受任何信息素干扰的Beta。

    夜色升起并飘荡，将楼房吞噬。

    信息素紊乱专门医院的住院病房在外观上，更像是旅店，建筑材料有特殊的夹层，墙面和玻璃都能够阻止信息素的外溢，但许熠作为Beta，对这些功能没有任何体会，他的目光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扫视了图案雅致的壁纸，接着非常徐缓，动作很轻地推开房门，走到病床边。

    黎放蜷缩着躺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浑身发抖，弓着膝盖，脑袋侧放在枕头上，他在流汗，整个人都快湿透了，头发一缕缕地散在额头和两颊，外表就像被淋湿的猫一样可怜。看到他那个样子，许熠的胸膛里那根痛苦的弦在颤抖，那直直穿过他的心脏，将其割开的弦。

    “哥……”

    黎放舔了舔嘴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黎放伸出的手，就像长期禁毒之后，瘾君子向注射器伸出的那样，小心翼翼、又饥渴难耐。许熠能感到黎放在剧烈地颤抖，就像铁轨震动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许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冷静。

    “医生说你……”

    黎放合上眼睛，好像他有一种预感，提前知道了许熠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感到不快，于是，他用微弱的声音把话先说了。

    “我不要。”

    “黎放……”

    “我不要其他人……”

    黎放抬起眼，直直地望着他，眼神如炭火般灼烧着他，许熠像是被击中了似的，往后缩了一下，手腕却被黎放死死地抓着。

    “哥……“

    黎放又低声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