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考核作业 (第1/2页)

    城南乡镇有一片临山的旧社区，所住居民多为老龄化人口，位置偏远鲜少有人踏足。

    自山脚的废弃长街被打通，改造为登山的“天阶”，又引入社区老人擅长的手制工艺品等特色，加之宣传得当，才逐渐受到了外界的关注。

    来往游客越多，乡镇居民的生活质量也有所提升，周边矮屋有几家还被改造成风格淳朴的民宿，算得上是安享晚年的圣地。

    但去年年初，有游客在网上发布了一张照片，配文言简意赅：“八旬老人丧尽天良，毒杀无辜流浪猫狗”。

    照片的模糊程度很高，只能隐约看得清楚老人的侧脸，真伪难辨，当时也并未掀起什么水花。

    唐栩和罗凌被分配一组，他们选定的考核作业就是这起“老人投毒事件”，根据照片上的背景画面，前往当地找到了涉事人桑老头的住处，往返五天走访调查，暗暗收集信息。

    时间虽短，但收获不少，唐栩和罗凌加班加点拟出大纲，各自负责一处版块，罗凌剪辑视频图片，唐栩撰写文案内容。

    初稿要交给负责此次考核的前辈，进行润色修改并审核。

    唐栩手里还有女星韩姝姝的专访任务，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提前将老人投毒事件的资料收尾，用了一天的时间和罗凌商议，摘要重点，把控措辞整合出最终文稿。

    然而等唐栩结束专访的第三天，正坐在电脑前埋头苦干时，罗凌带来了一个让他惊喜交织的消息。

    他们的文章被发表至最新一期的电子刊，是所有实习生里数据最好的一组，点击量和转发量还在持续上升。

    但之后，唐栩的欣喜转瞬即逝，文章内容完全变了，与先梳理的思路背道而驰，所呈现出的观点乃至事实真相都被推翻。

    《恶者虽迟暮，罪行仍滔天》，连标题都更换成较为尖锐的词锋。

    再次细读一遍，唐栩的脸色越发低沉，指出觉得最离谱的一处文字：桑老因膝下无子常年独身，故生出厌世愤俗心理，囤积大量农药，以毒杀弱小动物而填补空虚精神。

    “我们俩个那天是怎么整理的？你知道这并不是事实。”

    罗凌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没什么底气地解释：“这也算是一个爆点，我们迎合大众给出他们想看的真相就行。”

    唐栩听后更为诧异，难以相信正气凛然的罗凌会说出这种话。

    “爆点不等于真相，现在发表这种内容和之前网传的那张照片有什么区别？隔了这么久我们还辛辛苦苦去调查有什么意义？”

    罗凌的表情也逐渐难看，沉默半晌才开口：“你也明白我们这段时间有多辛苦，可这不是为了扭转什么，我们是警察吗？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最开始你不也认为桑老头有嫌疑。”

    争论声太大，工作区已经有同事往这边张望，唐栩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看着电脑屏幕上整理出的便签和要点，心中的烦闷一言难尽。

    起初他们的确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去下手，记录了许多刁钻尖锐的文辞，足以将桑老头塑造为人神共愤的魔鬼形象。

    然而通过走访附近邻居以及暗里观察，事实上的桑老头虽然性子沉闷却老实心善，有常年喂养流浪猫狗的习惯，家中小院摆有多处简陋窝棚，就连大门下方也特意留出一个提供动物钻进钻出的小洞。

    唐栩找过镇上唯一一家小诊所，从头发花白的大夫口中拼凑出了真相。

    多年以前，桑老头曾不止一次抱着苟延残喘的猫狗前去求救，可医人者无法救助兽类，他不忍看那些病猫病狗日夜痛苦挣扎，才会作出投喂致命农药的极端行为。

    “桑老头根本不算圣人，他毒死那些流浪动物又不是假的，更不是我们捏造的。”

    罗凌观察着唐栩的神态变化，虽然还在强辩，却不像平常那般傲气。

    “唐栩，这不是我们俩个能决定的，能顺利完成考核不就行了，现在这种结果对谁来说都很好。”

    唐栩沉着脸不作理会，他明白罗凌所言有理，桑老头的初衷虽然是单纯的善意，但这份善意在某种意义上未必是正确的，在不同的领域里更是能划分为罪孽或功德。

    可无论如何，他们所发表的文章也不该去坐实罪孽，这会引导大众的认知也将倾向于罪孽一方。

    事实证明，情势已经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桑老头的个人信息乃至住址都被挖出，评论区的留言无一不在审判和谴责，要求当地相关部门介入，甚至编撰出无数个离谱故事，仿佛对桑老头残害动物的恶行亲眼所见。

    唐栩有些疲惫地捏捏鼻梁，心口闷着一团气不得顺畅，无力地询问：“会引起这么大的舆论，当时审校的徐前辈就没有提出过质疑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定稿时罗凌是和自己达成了共识的，为什么又会突然改变方向。

    罗凌沉默几秒，支支吾吾回答：“换成贾勇谦了，也是他指导改稿后终审的。”

    唐栩一愣，脑子里瞬间闪过千丝万缕，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什么时候换了？他主动找得你？”

    先前毕竟发生过不愉快的吵架事件，以罗凌的犟脾气是不可能会向贾勇谦低头，果不其然，就在唐栩和罗凌整理出大纲的当天，贾勇谦私下里找过罗凌。

    “贾勇谦人品不怎么样，但工作确实比我们有经验，他特意为上次的事跟我道歉了，我总不能再小心眼吧，而且你看文章方向虽然变了，我们组数据却是最好的，他也算公私分明。”

    瞥了眼周遭，罗凌将声音压低。

    “唐栩，考核的目的是为了筛选，有人留下就会有人走掉，我们的首要任务不就是为了通过考核后转正。”

    唐栩对此不做反驳，他也希望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毕竟现在的考核数据有目共睹，能拿到排名首位的优异成绩对他们这组而言有利无弊，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

    “文章是我和你一起完成的，他让改最终稿的时候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随口一提，竟让罗凌发起了脾气，他拍了拍桌面上的专访资料，满目的鄙夷和不甘。“这种特殊优待别人求都求不来，你两头兼顾，谁敢耽误你的时间。”

    唐栩心下一沉，看罗凌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冷声道：“贾勇谦不愧是资深前辈，看来他不仅指导了这次的考核作业，还改变了你的说话技巧。”

    罗凌似要反唇相讥，对上唐栩的目光后又作罢，离开前丢下一句：“你放心，主要编辑的署名是你，只要顺利转正让我当陪衬也无所谓。”

    这番话无疑将唐栩的身份立场定性，他颓然叹气，只觉得力不从心。

    别看罗凌傲气不服管束，其实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对方说几句掏心掏肺的好话，就能轻易将他拿捏拉拢。

    如此看来，他会突然转变想法观念，多半是贾勇谦背后作梗，借着指导的名义恐怕没少添油加醋地吹耳旁风。

    但这一插曲也让唐栩起了疑心，他刚要去找当初将专访任务交给自己的部门主任，无奈策划那边来了通知，下午需要对韩姝姝进行二次访谈，补拍一些外景镜头。

    根据人设搭配，选址定在萌宠主题的咖啡厅。

    韩姝姝形象甜美又性格活泼，和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能说笑打趣，访谈过程一直顺利轻松，让唐栩也不禁消除了最初的紧张感。

    结束后众人相继离场，韩姝姝放慢步调走在了唐栩身边，连讲话的声音都很甜。“唐记者很会照顾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