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_2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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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在一楼的会客厅里面趴着。它肚子上和脚上的毛都脏兮兮的,看见明洲下楼就站起来凑过去求摸。

    小狗的眼睛总是湿润天真的,明洲蹲下去摸它,下意识接住了蝴蝶抬起来要握手的爪子。蝴蝶的爪子湿哒哒的,明洲握着感觉自己的手应该不干净了。

    只是一会,明洲拍拍蝴蝶的脑袋,站起来和夫晚元离开了。

    山林里面夜晚都会降温。明洲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针织开衫。洗手以后,明洲的手一直不见回暖。

    回廊里面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个家仆,所有人都垂着脑袋,只是盯着地面看。院子里面种着的白玉兰开成了一片,明洲想他们这样应该不能好好地欣赏这些花吧。明洲移开视线,目视着前方快步向南苑走去。

    几家都是从百年前就发家的,陈旧的规矩依然被沿袭下来,明崇礼以此为荣。

    白玉兰的花瓣“啪”地落在地上,粘裹上暖黄的灯光。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明洲心里想着明崇礼叫自己过去会说什么,焦虑得有一点反胃。夫晚元也不做声,他腿长,步子迈的大一些就能轻松跟上明洲。

    越靠近南苑,两侧的山茶树长得越好。墨绿色的革质叶片看上去油光水亮,地上铺满了落下后开始糜烂的花。

    院子门口等候明洲的男侍在看见明洲身后的夫晚元时愣了一下,迟疑着是否要让人一起进去。

    “只管带路就好,管好你的眼睛。”明洲说话淡淡的,卸妆以后的脸憔悴苍白,用这种语气说话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生气了。男侍垂下眼睛,回了一声“是”以后领着两人向里走。走廊上挂着一些精致小巧的红灯笼,看上去和过年一样,明洲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这样装饰南苑。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夫晚元,伸手牵住对方。明洲微微垂着眼,正过身体继续向前走。

    大厅里面坐着几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每个人都容貌姣好,聊天时笑起来的声音像是带着钩子。明崇礼坐在中间的主位上跟着女人们一起说笑,看起来很快活。

    “爸爸。”明洲的脖子上系着柔软的白色丝巾遮挡住疤痕。

    明崇礼一向不喜欢看见明洲身上有什么瑕疵,当初明洲上吊被救下来时,最让明崇礼恼火的就是明洲脖子上的疤太深很难完全祛疤。所以明洲每一次见明崇礼都会拿东西遮住脖子,上午那样的裙装就用珠宝项链,而现在不需要会客,可以随意一点拿丝巾遮住。

    明崇礼眼里面带着审视看向明洲,摆摆手让客厅里面的女人都出去。他看见明洲身后的夫晚元,终于露出了格外真心的笑容。

    两人落座以后,女侍把桌子上面的茶杯与糕点收下去,沏了新茶送上来。明洲一直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指节。

    明崇礼换了一副银框的眼镜戴,脱去了西装外套以后只穿着衬衫与马甲。他生着白发,没有染黑,笑着时脸上能看出细纹。明洲与明诚的脸型其实是像明崇礼的,很流畅但是不女气。

    “我的小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明崇礼端着茶杯,拿茶盖刮了刮茶面。说起来明崇礼一直说自己有多想念自己的小儿子,但是见到了以后,同时出现的夫晚元倒是更加地吸引他。

    “没有,明洲很照顾我,反倒是我给他添了麻烦。”夫晚元对待年长于自己的外人时,说话的语气都跟着变了。看起来并不像平常待在明洲身旁的夫晚元,有些陌生。明洲撩着眼皮看一眼夫晚元,然后又垂下视线盯着地板瓷砖上面刻着的云纹。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洲听着夫晚元说自己有多照顾他,焦虑之中生出了一点好笑,感觉夫晚元说谎说得和真的一样。

    一来一回之间,明崇礼话题突然转到了明洲身上。“明洲,进来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想要和我说的吗?”

    有种虎头铡终于落下来的感觉。明洲偏头过去和明崇礼对视,“爸爸不是在和客人说话吗,我当然不能插嘴打扰你们。”心跳跳得很快,手腕上新割出来的伤口尖锐地痛。明洲感受着那股痛,好像猜到了明崇礼为什么会把自己叫过来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在会客的时候搞出这种幺蛾子,爸爸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明洲心想,垂下了眼皮。

    明崇礼哼笑一声,“少和我说这些了,明洲。你傍晚那时候的事情,知道给我丢了多大的脸吗?”他也不管夫晚元是不是还在这里,“明诚一直和我说你生病了不适合住在老宅,我同意你搬出去而你是不是有了自由就太放肆了一点……生在明家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少矫情说什么想死,不过是让你去应酬而已,你瞧瞧别家的小辈,从来都没有像你这样……”明崇礼站在自己的角度那边高高在上地和明洲说。

    上一辈的很多人都觉得抑郁症是矫情,对于明崇礼这种利益至上的利己主义者来说,有着明家这样显赫的家世应该完全没有烦恼才对。他的大儿子能力出众,生意上面的事情没有必要太过于cao心。那么小儿子呢?小儿子总是要承担一点什么的吧,要不然生他下来做什么。能够讨得那群没头脑的人开心,轻松得到的合同与人脉,明洲不应该感到自豪吗?

    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对不起,爸爸。”明洲并不反驳什么,他知道想要从明崇礼这里早点离开的方法只有顺从。尽管他很想哭,但是明洲说话时依旧保持着冷静,不见他打抖。

    在明崇礼的面前,明洲就像是被打碎了骨头的鸟。夫晚元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明崇礼对明洲喋喋不休的训话,突然了然为什么明洲会变成这样。这些话只是冰山一角,明洲生活在这里那么久,听过多少遍这样的话呢。

    “你只会道歉,但是从来都不改,明洲,你还是我的好孩子吗?”明崇礼把茶杯放下,女侍有眼力见地安静续上茶,“你什么都做不好,只有长得好这一个优点……如今你也没有过去好看了,太憔悴、太粗糙,你说说你,你还有什么优点?”

    明洲沉默,眼角泛着红。他听过再多这样的话,还是会忍不住伤心。他总是被明崇礼否定,他已经对这些话信以为真。

    如此的对话持续到了十点半。

    明崇礼是个精致的人,认为自己需要保养,不能太晚睡觉,终于放过了明洲。他摆摆手,看着自己小儿子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明洲,不要觉得委屈,好好提升自己。”瞟过一眼夫晚元,心想小儿子好好提升才能把夫家人拷牢在自己身边多加利用。

    他们都站起身,等明崇礼向后院走去以后,夫晚元才松了一口气,“明洲,你得清楚,你爸爸说了太多的错话了,就像是伯纳德-黎曼创立了图论和拓扑学、而莱昂哈德·欧拉论证了柯西-黎曼方程一样。”

    明洲并不知道夫晚元说的是谁,只是知道夫晚元是在安慰自己。他笑不太出来,于是只能轻轻地、无神地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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