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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看着我 (第1/1页)
李兰舟淡定如斯,天为被地为床,似乎草坪上挨一晚也没问题,叫杨还来,就是为了叫他跑一趟证忠心而已。 他坐起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情颇为愉快地讥笑道:“呆子。” 杨还低下头:“对不起。” 这个男人轻浮,刻薄,任性,善于蛊惑人心、混淆是非,一切妄辞由他说出就变成了真理。他道德败坏,罪大恶极,只有脸庞美丽到让人能够原谅一切。 道了歉,李兰舟却没见得多开心,反问杨还:“你为什么一直在道歉?没有人怪你。” 李兰舟的眼睛像是漩涡似的,里面的光晕不停地转啊转,不断把人吸进去。一看着他的眼睛,杨还就开始发晕。 这里的“晕”并不是被迷倒的那种心理——他是真的感到晕眩想吐。 他想答话,却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像是掺入碎玻璃似的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发声不断在喉咙底轰鸣着。他本能地去掏口袋,自然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么失控的状况了,杨还早就停了药,也不可能把吸入器带在身上。 这不是一个发作的好时机。绝对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发作,绝对不可以在这个人的面前发作。杨还心底一沉,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即从李兰舟面前消失。 他一言不发地从李兰舟身前站起,开始向外走。 李兰舟眼神跟着他,莫名其妙地问:“你跑什么?” 杨还试图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手却不听指挥地往下掉。他向外跑了几步,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已经来不及了。 像被卡住了气管,无法呼气,更无法吸气。他尝试大口呼吸,空气中的氧气却越来越稀薄,进入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胸口被巨石压迫,他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压在船底,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 杨还大口喘着气,呼吸却越发困难。他像一只快要渴死的狗,大张着嘴,找不到一滴水,对着干涸的旱地绝望地喘着粗气,哪怕死死捂着嘴,唾液依然从指缝间不受控地漏出。 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李兰舟脸上轻蔑的笑容凝固了,烟头直直从嘴里掉了下来。 即便意识模糊,杨还仍在心中疯狂祈祷,祈祷李兰舟能够事不关己地离开。 他不希望自己的丑态被任何人看到,尤其是李兰舟。他不希望自己蠕动、挣扎、扭曲的模样吓到他。 但是李兰舟展现出了与性情不符的冷静。他两步蹲在杨还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肩,对他说:“看着我。” 杨还意识模糊,但仍执着地把脸藏起来,将头扭到一旁,嘶呼嘶呼残喘着,坚持不去看李兰舟。 “看着我!”他大吼,强行掰过他的下巴。 杨还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能发出这样严厉的声音,他的言语变成刻印在他身上的法律条文,使他被迫成为他的信徒,绝对服从他的命令。 视线被不自觉分泌的泪水模糊了,杨还看见隐隐约约的色彩,在黑暗中鼓动,分散,变形,最后击中自己。 李兰舟紧紧捂住他的口鼻。杨还能感觉到李兰舟的紧张。因为那只手在不断颤抖。抑或是源于自己的不安,抑或是缘于他的惊慌,无论哪种都无所谓,他分不清。 二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只受伤的手掌,闪烁在眼前的面目凄艳恐怖。湖水荡漾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湖水拍打着岸边,一下,两下,三下,悉数冲撞着他的神智。他看见一千朵罂粟花在眼前齐放,刺伤他的眼睛,花茎带着的刺扎得他太阳xue震痛。 看着我。李兰舟的声音渐远,融入湖水的波纹之间。 待到清醒过来,杨还发现自己倒在李兰舟躺过的那片草坪上,而李兰舟骑在身上,为了与杨还的挣扎对抗,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来,才勉强捂住他的口鼻。 杨还歪了歪头,示意李兰舟可以把手拿开。但李兰舟垂着头,弯着腰伏在他身上,模样有些恍惚。杨还捉起两只湿漉漉的手,喘着气轻声道:“我没事了。” 李兰舟这才抬眼看他,眼神仍然聚不上焦。被抓着的手腕一边瑟瑟抖着,一边往下滴着水,滴进杨还被汗湿的锁骨里。他的力气似乎全部耗尽,身子不断下坠,下坠,跌进杨还怀里。 “没事了。”他趴在杨还身上,喃喃着重复着。丝丝冷汗混合着薄荷冰凉的气息涌入鼻腔,令人不觉战栗。李兰舟的唇离他只差一次呼吸的距离,脉搏与他的呼吸一同颤动着。 他闭上眼,任凭杨还的手圈上他腰间。 晦暝乌黑不见五指的夜,杨还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李兰舟。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通过胸口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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