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桥 (第1/3页)

    「真让人扫兴。」

    走在我身前半步的少nV一脸怨怼地说道。

    「所谓的京桥，不该是大阪通往日本皇g0ng──京都，的地方麽？还以为有甚麽特别的名胜风景，像是卢G0u桥那样，结果不仅京桥的桥梁本身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铁桥，周遭也还不是跟其他街坊大同小异麽？」

    黑sE丝网帽底下，她垂着百无聊赖般地双眼，蹬着时下最摩登的高跟nV鞋踏在仿照西洋街道的石板路上。

    由於出身本岛，对内地的历史不甚理解，仅从印象中曾经听过正治样说过，「京桥」以前是一座横跨宽阔寝屋川、超过百米长的巨型木拱桥，京桥底下的朝市码头更是以往大阪贸易中心；这也是舞鹬家与「鹬多堂」发达起来的主因：太多商船与货车集中在京桥，所以一些来自寝屋川西侧的商船才会选择在「鹬多堂」卸货，或是透过另外的纤船沿着平野川北上到京都，又或是转由陆路运输通过京桥，以避开壅塞的京桥水道──反之亦然。

    然而，正如我跟这名少nV刚才所见，传说中的巨型木拱桥不复存在；随着文明开化，「京桥」已经改成铁桥。b起京桥更宏伟的，是位於京桥东方的「天满桥」，自古以来都是「浪华三大桥」之一，不过目前正在改修中；听说是要改造成公路跟铁道并设的巨型铁桥。至於「京桥驿」，事实上距离京桥本身西侧有一公里远，供给国铁通行的铁道桥也很壮观，隆隆轮轴声与蒸汽车头的汽笛声，直到此时太yAn早已下山仍不绝於耳。

    不过b起早已知道的事实，我更好奇方才从少nV口中第一次听说的词汇：

    「请问卢G0u桥是怎样的桥？在甚麽地方？」

    面对我的提问，少nV先是一愣，然後露出笑靥：

    「啊，你不知道着实正常；卢G0u桥是通往北平的大桥，以往要进入京师城内都得经过卢G0u桥，就跟个个京桥是差不多的道理。」

    b起孙昱民，这名少nV在官话中夹带的方言更多了一些，发音虽然更加软绵，有如丝绸般，但反倒让我需要多花一点时间理解。

    「英莲小姐去过北平麽？」

    她摇了摇头：

    「北方太乱了。打从记事以来都在打仗。《申报》上成日是昨天哪个大帅进京了，今天又是哪位将军掌权，看了都殟塞；并且听阿哥讲，北平的皇g0ng早就是个空壳子，好东西都被废帝偷到关外去了。没事跑北方作甚？」

    少nV倏地转身面向我，华丽的蕾丝披肩也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半圆：

    「别说北平了，出了上海，国内哪个地方不是落後的穷乡僻壤，南京我也跟着阿哥去过几回，说是中央首都，同吾伲上海根本没法b；但成日待在上海也是厌气，只能来日本蹓躂。」

    虽然用字遣词与语气都透露出满满傲气，但这位名被我敬称为「英莲小姐」的少nV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至少是b那位窝在房间里看着文学家彼此争吵为乐的豪门闺秀，表现地更有人间X一些。

    孙煐，小名英莲。是孙煜──孙昱民的胞妹。兄妹相差将近十岁。

    从孙昱民口中鲜少得知他的家庭私事，但他的meimei就多嘴饶舌了；孙家原本家庭并不富裕，全靠着孙昱民开始从事日本跟大陆之间的贸易，以及协助「青帮」获得报酬才开始有了家底。对孙英莲而言，孙昱民的角sE亦兄亦父，但也因为在她成长时，家境已经大幅改善，所以「似乎有些惯坏了」──孙昱民曾对我如此感叹道。

    孙英莲此时年方十七。b清御娘小一岁。

    听说孙昱民一度要让她去nV学校，但不受管的她根本在教会主持的学校待不住，只得请先生到家里讲课。所以b起官话，孙英莲的英吉利语跟佛兰西语更为流利。

    但她完全不会日本语。

    这也是为何孙昱民得聘请我担任英莲小姐在大阪的地陪。关於这件事，正治样也是认可的；毕竟昱民兄是「鹬多堂」的大手常连客，偶尔把自己雇用的家庭教师借给对方的meimei一、两天充作地陪，对双方尔後做生意当然有好处。

    ……当然，JiNg打细算的正治样是会把我当地陪当天的工资扣掉。至於昱民兄给我的小费，其实也不是很多。

    大阪商人跟上海商人都是一个钱扑二四个结。

    「但话又说回来，」

    孙英莲指向不远处的高耸建筑：

    「紫禁城都给平民开放了，那座城堡却不让人参观，里头难不成还住着皇帝麽？」

    顺着她指的方向，是目前全大阪最醒目、也是这座城市的代表：大阪城。

    现在这座大阪城──准确地说是那栋高耸的天守阁，其实是几年前才重建完工的。完工之後有一阵子是开放给民众参观，然而这几年只有一部分公园绿地可以自由游憩，但其余地方都被皇军层层戒备。

    事实上，京桥这一带，最近无论是铁道还是水道，都经常被军用的车厢或运输船占用，导致原本就很壅塞的交通更为混乱。

    而大阪城北面附近一路延伸到京桥驿这一段区域冒着黑烟的工厂，跟皇军有着密切关联，也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甚至私下市民直接称这一区为「军都」──不过一般市民不会知道这些工厂跟军事设施的实际用途。

    对於孙英莲的疑问，我也只能乾笑回应：

    「天皇陛下目前居住在东京，我想大阪城里应该是没有皇帝。」

    尽管半年前，确实有「皇帝」造访日本──清废帝溥仪，现在为「大满洲帝国」的「康德皇帝」，是历史上第一位踏上日本国土的大陆君主。

    与其说是「造访」，国内新闻报导都有故意有一点「满洲皇帝朝拜天皇陛下」的意味。

    作为普通市民，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但看着满大街悬挂着散发十六道赤sE光芒、象徵太yAn高照的旭日旗，心中却有些难以言喻的Y郁。

    少nV对於我的回答与藏在心中的忧虑似乎毫不在意：

    「哎，本想说来到京桥附近，至少还有古蹟可以看看。但也不过就是这麽回事……但不得不说着实，有那麽一点点……就一点点，b上海好一些。喏，毕竟人家摩登化的时间b上海晚，铁路、地砖、煤气灯都b上海来得新。」

    听起来还是不太想承认大阪b上海还要发达。

    因为我没去过上海，无从b较，也不想扫了英莲小姐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