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觉悟 (第1/1页)

    裘德跟在格兰特身后，两人步行前往飞船停降的地点。

    当年受尽屈辱才得以侥幸逃脱的地狱，如今竟轮到他自愿重返，他本该有更多犹豫的。

    但……

    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漠不关心。

    他没想到，竟有看着他们先于他死去的这一天到来。

    “那两人，是你的后代。”格兰特突然自寂静中开口道。

    裘德抬眼看向对方的背影。

    “你的味道，和感觉，都变了很多。”格兰特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让我以为我认错了人。”

    不知道格兰特这般闲聊是怀揣着什么用意，裘德心情正沉重，便没去接话。

    大概是因为裘德毫无回应的缄默，接下来一路飞往屠夫号的过程里，格兰特没有再主动开启话题。两人如同陌生人般，无交集地共同度过了上百个小时。

    看来格兰特与屠夫号飞船系统管理员沃森的友谊依旧融洽，作为外来访客，裘德进入这被全银河系通缉的知名海盗组织据点时堪称畅通无阻，他甚至拥有使用内部交通工具的身份权限，能与格兰特一道直达帕克的房间。

    看着格兰特按响门铃，裘德深吸一口气。

    门应声打开后，屋内的情景映入眼帘。

    起居室墙边的影音设备放映着电影，帕克正背朝门口，躺靠在屋子中央的沙发里，抱着一大袋零食，嘴里咔哧咔哧地嚼着。

    听见门边的响动，已经闻到了格兰特的帕克头也不回地道，“你怎么想到要过来了？这部片子你看过吗？好无聊啊，我坚持不下去了，后面有值得一看的剧情吗？裘德竟然会喜欢这个，我果然无法理解。话说这个口味还挺好吃，你要不要尝点？”

    一连串的提问都没有收获任何回复，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靠近，帕克喝了口饮料，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格兰特，却在视线捕捉到格兰特身边的人时，“噗”地喷出了尚未来得及完全咽下去的橙色液体。

    “……”

    帕克简直是痴呆地看着裘德一步步走进，直到裘德在沙发边站定，他才抬手擦掉了嘴边狼藉的饮料痕迹，然后猛地站起身，红光满面，目光灼灼地用独眼盯着身前的人。

    “裘德？是你吗？”

    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帕克，但看帕克现在这幅活蹦乱跳的样子，裘德心中之前堆积起来的忐忑与压抑，不由得都变作啼笑皆非，在帕克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甚至很想不合时宜地反问一句“你们是真的不看脸认人吗？”

    这场景实在是毫无悲伤的气氛，不等裘德询问帕克的身体状况，帕克就已经双臂一展，激动地抱紧裘德。

    帕克深深地嗅着裘德头发与脖子间的气味，叹息道，“你变了好多……我好想你……我都不知道我会这么想你……”

    不擅长应对这种接触的裘德很快感到尴尬起来，他迟疑地抬起手，将手掌轻放在帕克的背上，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让帕克先松开他，但考虑到现在情况特殊，裘德只能如同安抚般，拍了拍帕克的背。

    然而帕克将裘德的这个动作理解成了全然不同的意思，再结合裘德愿意来看他的这一背景，帕克瞬间得出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结论。

    帕克松开怀抱，一手托着裘德的后颈，一手轻握裘德的下颚，低头就吻了过去。

    裘德惊愕地瞪大双眼，帕克过于热情的唇舌直接舔湿了他的嘴唇，并在还未反应过来前，被入侵进口腔。

    现在合紧牙关的话会咬到他。裘德陷入两难境地的同时，也从帕克反复缠绕他的舌头与用舌尖轻扫他上颚的动作间隐约尝到了什么。

    ……番茄味。

    一吻终了时，裘德没忍住瞥了眼沙发上的零食包装袋，只见上面确实印着新鲜番茄的图样，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地球产物。

    抱过了，亲过了，对接下来该干什么已经迫不及待的帕克没有丝毫停顿地蹲下身，一把横抱起裘德，就往卧室快走。

    裘德完全跟不上帕克的脑回路，被扔上床时才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确定了目前的状况，他终于伸手按住帕克正欲倾身压来的肩头，“我听格兰特说，你……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时隔多年，面对裘德的突然拒绝，帕克依然保持着一贯的耐心，当即就停下动作，在裘德面前盘腿坐好，露出困惑的神色，“已经不要紧了。格兰特没跟你说吗？我们的身体只能接受你，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嗯？……等一下……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帕克愣住了。

    裘德也愣住了，语塞良久，才艰难道：“是因为那个生理性呼应？”

    帕克点了点头。

    见裘德皱起眉，突然意识到自己果真会错了意的帕克倒吸一口气，赶紧捡起床上自己刚脱下的上衣重新穿上，边脸红边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对不起…我以为……呃、我不是有意的……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闻言，裘德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回过头，看向敞开的卧室门外，正独自坐在沙发里看电影的格兰特。

    感觉裘德这是真的生气了，帕克有些想不明白，只能干巴巴地继续努力解释：“格兰特不会再强迫你了，我跟你保证，所以你放心，你随时都能回去，现在也可以。”

    然而裘德依然没有任何表示，目光从格兰特身上转回来后，就一直沉默地看着帕克，帕克甚至在这莫名的压迫感中，下意识地变换了容貌，从独眼的波罗星人形态，变作了正常的人类长相。

    他记得裘德喜欢格兰特的外貌，估计裘德自己都没发现，有时候裘德看向格兰特的眼神，会带上欣赏的意味，甚至还从部分汗腺中散发出具有性吸引的细微香气。

    裘德看他时从来不会这样。

    果然是他太异想天开了，之前那样的过往，裘德哪里有理由会突然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帕克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原先就不抱期待，死亡对于他而言也根本不值得在意，除了裘德以外，他依然没有找寻到能令他对这世界心生执念的事务。

    不知道是因为裘德无法爱上他而留下的遗憾，还是因为求而不得放大了他的想念，他依然被裘德深深吸引。他不清楚这能否称作是爱，但他在意着裘德，也渴望着裘德能回应他。

    看来他与裘德之间，是到此为止了。

    但能意外见到裘德最后一面，还偷到了一个吻，这种喜悦但酸涩的心情，也是种难得的体验，他很满意。

    就在帕克眉眼间释出平静的安宁时，他的侧脸突然被裘德的手掌轻轻贴住了，裘德的拇指缓缓摩挲过帕克的嘴唇，随后，裘德的视线自帕克唇间上抬，看向帕克的双眼。

    “做吧。”

    帕克听到裘德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