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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仿佛弹指之间，又仿佛数载光阴已逝，在黑甜梦境中沉浮的人终有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听觉是最先复苏的。哒哒，哒哒。耳中传来这样有节奏的敲击声。接着，譬如长时间盘坐之人必经的麻痹痛痒，从右手的小指尖发源，渐渐扩散至全身。

    「喂，喂喂……」刚建立的平衡感在某个没轻没重的家伙手下摇摇欲坠，传入耳中的声音忽远忽近，看来除了手脚无力，听觉也未能完全复原。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视野中的那张面瘫脸让仙道确认，这一回是真的醒了——他可没做梦也要抽出时间和同事好好相处的怪癖。

    「还真醒了。」地平线一样毫无起伏的声调，仙道似乎还听到对方啧了一声。确认了这个，男人一屁股坐回去，四平八稳地摆弄着电脑，正经处理事务的样子倒是少见，中途还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胖大海，这才不紧不慢地按下了连通护士站的呼唤按钮。

    仙道彰费力撑开的眼皮狠狠跳了跳。的确是自己那个叫流川枫的怨种搭档没有错！

    「所以……咳，流川啊」仙道艰难地控制着声带，久未开口，一出声简直比变声期的公鸭嗓还要难听，连他自己都吓了一条，「你刚刚，咳，是说，我因为被相田彦一袭击，重伤昏迷了八年，这期间你和花道不仅领养了两个孩子三条狗，合作的大电影还在不久前上映了？！咳咳咳……」

    恰逢仙道的主治医生带着他的八个实习生，像鸭子一样呼啸而来，带着发现新大陆的惊讶亢奋在仙道身上种植各种设备。仙道只好在人缝中对安坐一侧角落的流川发出灵魂拷问。

    没错，流花CP还成功问鼎美帝，四处出警80你们这些碍眼的稀有花。虽然心里这样想，从小就不爱说话的流川十分明白在何种场合沉默是金，就比如现在。仅仅高深莫测地往上提一提嘴角，就能如愿听到实习生的嘎嘎叫。「老师您快看啊！仙道桑的血压突然飙得好高，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流川君，病人才刚刚苏醒，请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田冈主任医生绝顶的医术令人肃然起敬，平日里除了管教实习生，也很爱教育病人和家属，他推一推眼镜，「还有啊，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探视时间你小子不要待在病房里！这是医院不是你的办公室！你这样做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正常工作！」这可不是田冈茂一打官腔，护士站的小女孩为了争抢0710病房的查房机会每天互扯头花的事还少吗？不管是躺着的那个，还是不爱说话的那个，还是话特别多的那个，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不安定因素！

    闻言，流川点点头，话不多说，夹着自己的笔电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啊——该死！流川枫！你别走，什么叫花道已经是你的人了，回来把话说清楚！」仙道对着流川的背影哑声嘶吼。

    「哦～病人看起来十分有活力嘛，不错不错！」

    「咦？！等一等这位医生小姐，做检查不用把裤子也脱了吧！」

    合上的门将纷纷扰扰都关在了人造的盒子里。流川倚在素白的墙上手机打字。

    大白痴，来医院。仙道醒了。

    在一起什么的，自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刺激一下那个半死不活的搭档罢了——果真效果显着。仙道的豪华套房不仅安静还冷气充足，伙食也十分不错，重点是所有费用不用自己掏钱，于是流川最近干脆把侦探所从鱼住的咖啡馆搬到了这里。相田彦一女装杀害教师水户洋平的案情被在当地报纸写成了各种精彩程度堪比的专题大肆宣扬，热度持续了好一阵。作为帮助警方解决重大命案的私家侦探，ＳＴＲ最近的生意可以说是源源不断，然而合伙人之一还在医院里躺尸，之二的流川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忙碌。其他还好，只是和陌生人打交道对于流川的性格来说实在费劲，这其中多亏了那家伙的帮助，才能让流川像个正常的乙方一样应付各色委托人。

    樱木花道已经是我的人了，瘫痪在床的人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倒不全是假的。由于实在看不下去流川在与客户沟通时的不善言辞与鸡同鸭讲，仙道昏迷的这几个月里，花道在课余时间接替了仙道对外营业的那部分工作，紧接着到来的暑假里，白天更是除了球场几乎就泡在这里。反正也是要来看望刺猬头的。这样说的樱木花道，几乎每个黄昏都会带着一头汗津津的红发轻声推开病房的门。不会醒来的，没必要蹑手蹑脚的。类似的话已经说腻了。看似粗鲁的家伙，在某些时候，却有着意料之外的温柔体贴。放下球包之后，花道会俯身盯着仙道观察一阵，有时候听听心跳，有时候摸摸额头，有时候捏捏鼻子。可恶，竟然比天才还要高。这样做的时候，花道的另一只手会同时捏住自己的鼻头，不服气的表情就算是冷情的流川也要眉头一跳，嘟囔一句好可爱。

    确认仙道还好好活着，安下心的花道会将白天利用课余时间据流川所知，花道上课大多数时间在睡觉和委托人沟通的聊天记录发给流川。一起递来的往往还有花道沿路买的零食，关东煮、奶茶、铜锣烧还有心血来潮买的奇怪小吃。全部都是三人份。

    今天仙道也没有醒来，好可惜哦，不过没关系，本天才会帮你全部吃掉的！

    真是白痴。

    虽然总是被流川枫诋毁“白痴”，樱木花道的东西可不是“白吃”的。

    走吧～在套间的浴室洗掉运动的汗水，一身清爽的花道会招呼流川。街角第三家，新开的拉面店。今天我们去那里吧！假如遭遇反抗，花道会哇哇大叫，我都是你的人了诶，臭狐狸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啊？拉面拉面！不请客我立刻就打给人社局，控告这里有无良狐狸剥削童工！流川于是只能翻个白眼，如往日一样，老老实实拿起钱包，紧紧跟上花道。

    正如花道所言，大方的老板请小客服吃个晚饭是职场礼仪的一部分。以及。樱木花道是流川枫的人。至少在这个语境里，是成立的。

    不论是街角第三家的拉面店，还是其他什么店，平心而论，都不如每天按时送到病房里的特护餐味道来得好。只是和仙道两室一厅豪华得过分的病房一样，虽然没有明说，流川心里知道，花道很抗拒这些。所有这些来自三井寿那家伙的东西。不论是对方的钱，还是对方的心意。

    只除了那一次。

    流川还记得那个警灯闪烁的清晨，早在越野宏明和他的手下赶到之前，他已经扯住假发将挣扎的相田牢牢按在了地上。只是就算是流川也无法阻止更多。因为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酒店房间里，他膝盖触到的地毯，是被仙道血液浸透的湿冷与沉重。将相田处理好之后，流川走过去想将仙道抱起，却被花道按住了。

    你现在不能动他。

    ？虽然有气进没气出，好歹送去医院抢救一下……流川不解，偏头询问花道，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花道的侧颜也沾上了仙道的血，甚至连他手里捏着的圆片也是血红的，流川凭借仅有的一盏顶灯隐约看出那是一枚硬币。花道带血的脸上有一种艳丽的冷静，或者说，冷酷。

    大白痴……流川怔怔地看着花道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与急救中心通话一边小心探查仙道伤势，撕扯衬衣布料时微眯的眼，给仙道伤口做紧急处理时利落的动作，一切细节都让流川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谢谢你。流川听到花道用近乎气声的音量低声道谢，手指拂过仙道微皱的眉。今后也请好好地活下去。

    在走向相田的短短几步之内，花道将那枚染血的硬币拭去血痕夹在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