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烂 (第1/1页)

    正值隆冬时节，风雪交加，大片碎玉敲落在人间，刮起寒流滚滚，席卷了京城满城。

    厂督府内早早烧了地龙，地炉暖的人要脱掉汤婆与身上狐裘，室内燥热不堪，与之不同的倒是这厂督府内冷清静谧的气氛。

    明明是快进过年时分，此处却如同往常般寂静，檐上有瘦梅正盛，白雪皑皑，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周思倚在窗棂旁边，正对着庭外积雪瞅着出神，身旁的丫鬟春兰见他恍恍惚惚的模样，又观他眼角泛红，脸上隐约泪痕，心中知晓是昨夜厂督磋磨得太狠，便唤了下人去厨房取他平日最爱吃的糕点。

    “——厂督回来了！”

    此时前门有人传着话进了厢房，春兰连忙搀扶着周思去迎接，又从随身荷包中掏出手帕叫周思擦擦眼角泪痕，怕厂督看了心中不喜。

    大门外马蹄声渐响，周思像是突然惊了一下，俊朗眉眼染上几分惧怕，春兰替他系上软毛织锦斗篷，毛茸茸的一圈透着男人俊挺五官，麦色皮肤称的他唇珠饱满，分明一位端正儿郎，眉间却是透着若有若无的熟妇情态。

    刚出厢房便见到抄手游廊处有几人走来，领头那人身着平金平银绣红曳撒，外系鹤氅，江牙海水，四爪蟒龙立于海潮之上，呼风唤雨，气势腾腾，这一品蟒服象征着当今圣上给予钦差掌印太监的无上权柄，是每个臣子近乎一生的追求，却不轻不重地落在了一个阉人身上。

    周思见到对方惊忧交俱，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他似是害怕极了面前那人，本是修长健壮的男子身材，因着他害怕的蜷缩显现两分可笑可怜。

    “过来。”

    对方伸出只骨节修长的手来唤他入怀，雪白肤色衬得蟒袍大红更盛，深埋于细白肌肤下道道青蓝血管可见，犹如雪后虬枝横立，袖间红蟒恰如枝上红梅绽放。

    湿漉漉的艳鬼仿佛刚从阴曹地府归来，漫不经心抬起桃花眼盯着面前绻缩的男人，他生了副极其美艳皮囊，乌浓长发散落，挺直鼻梁旁一颗红痣如朱砂镌刻，往上便是根根分明羽睫浓密，如同尾羽上翘，勾勒一派冷艳，叫人窒息。

    嗜血艳鬼，啖人血rou，活色生香。

    说的就是此般。

    古梅于院内大朵盛放，傲然挺立，红梅幽香仿佛将这座院子都腌入味了，周思却还是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铁锈血味，浓得他胸中平添烦闷。

    但他到底不敢忤逆对方，几乎是颤抖着握上对方手指，上面传来的冰冷触感激得他一阵发麻，下一秒美艳督公睨了他一眼，两只手臂穿过周思腰间，他便乖巧地靠在了对方胸膛间，任由对方将他打横抱起。

    周思便是如此的胆怯懦弱之辈。

    他害怕的太多了，前半生他怕人灾，怕天祸，怕被人发现双儿之后的命运，等到了谢家，他害怕自己的丈夫，害怕深宅大院的那些男人女人，被谢家抛弃后，他又害怕捡到他的厂督，怕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们。

    昔年金陵谢氏妾，今朝京华督公妇。

    他该怨吗?好像是该怨的。但又要怨谁呢，是卖掉他的父母，没有利用价值后便将他抛弃的谢家。

    可连这世道都是说不清的，更称论他这样一个在世道中沉沉浮浮的普通人。

    依稀可记得那个大梁十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背书囊，着青衫，翻阅岭南无数大山，便是衣衫褴褛也未浇灭心中火把，直至来到吴越，借住那金陵偏远亲戚家，才知他是被家人卖给了豪族谢氏。

    奇货可居罢了。

    他是人人哄抢的奇货，唯独不能是自己，不能是岭南皖沙村的周思，那个在书院说要当天地伟男儿的青涩少年郎。

    周思闭着眼，任朔风穿过垂花门，摇了垂珠，大门落上了锁，就这么锁上了他的半生。

    虞照棠喜净，从东厂值班归来必先沐浴焚香，他抱着周思进了正房，地龙烧的正暖，缓和了浓黑羽睫上的冰雪，如鲛人泪流，珍珠垂落。

    周思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冷白耳畔，道了声：“我…我想下来。”

    虞照棠今天刚处理了一批案件，是最近饱受争议的舞弊营私之案，牵涉之人累计世家豪族与当朝大臣上下数百，实在棘手。偏偏遇上的是虞照棠这心狠手辣的东厂厂督，既然这群人不愿如实招来，虞照棠也懒得虚伪与蛇，几趟东厂酷刑下来，便是铁人也熬不住心神。

    他拿了数十个大臣血写的供书呈上，又亲自率了几名带刀锦衣卫到主犯府上抄斩满门。

    血味到底是太浓了，渗进蟒袍之中染红织金绣团，虞照棠将周思放下，漫不经心脱下鹤氅，解开玉刻麒麟腰带进了内室，蟒袍赐服被丢在脚下堆成一团，他只着一身寝衣，白色交领下那块还晕染着大块鲜血，醒目刺人。

    虞照棠伸手挽起乌浓长发，一把艳骨在单薄寝衣下欲遮欲掩，他回头瞥了周思一眼，浓红唇畔微动，懒洋洋说道：“进来。”

    周思怎么会不懂虞照棠的意思，他是伺候惯男人了，连忙捡起蟒袍放在贵妃椅上便跟着进了浴室。紫檀刺绣八宝曲屏里，虞照棠褪去寝裤便进了白玉浴池，热气腾腾而生，他清瘦匀称身材蒙上水雾。虞照棠下身坦然而露，两条修长玉白的长腿因为热水染上莹粉，显露出脆弱的欲色。

    如瀑黑发散落，他十指抚上交领系带，指尖沾染几点血腥，平添媚意。

    周思哪管的上对方是什么秀色可餐，如此情态，在他眼中却比罗刹恶鬼。

    他几乎称得上是惊恐了，虞照棠心情不好就爱磋磨折腾着这捡来的双儿。而周思也是被东厂这位尊贵的厂督磋磨怕了，几乎是急急跑进了浴池之中，rou贴rou，一副熟妇情人态的依偎着对方。

    雾消水散，这位位极人臣的钦差掌印太监，手握批红票拟，统率东厂上下，极得圣宠显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假阉人。

    虞照棠指着那气势汹汹的地方，嗓音像含着砒霜蜜糖，钩子一样缠着周思：“莺娘，我想要个孩子。”

    他又将嘴凑上周思唇瓣，两瓣柔软相对，周思看见虞照棠桃花眼中沉浮，似是显露了几分脆弱，下一秒却被对方几乎吞吃入腹，凶狠撬开牙关，渡进一口口对方涎液。

    周思闻见他身上冷香，发间有几枚红梅散落，花瓣落入他们唇中厮磨烂透，涩苦味道于发麻舌尖弥漫。

    岭南地处偏远，为南蛮之地，多精怪异志，周思恍恍惚惚见他妩媚冷艳，疑心自己仍未从岭南山林走出，只是被美人蛇迷惑纠缠，跌入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