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_02:真死了他就没哥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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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真死了他就没哥了。 (第2/2页)

得多了,他都忘了人是会死的。那天晚上吃饭时我爸又大谈早年在山上斗土匪的英雄事迹,我哥可能是一整天都没吃下饭,饿得太狠,听的时候不够虔诚,边吃边打嗝,打了几次就被我爸揪着脖子按在饭桌上,说他对一家之主大不敬。

    我哥没说话,饭碗跌到被踩得光溜溜的黄泥地板上,米粒合着汤水绕着桌腿洒了一地。我哥盯着桌子下的饭发呆,我爸就对着他的脑袋砸,菜盘子“哐啷”几声碾了他后脑勺很多下,盘里的菜纷纷扬起来,我妈和我弟都吃不成了。

    他很多次都是在一切平静下来后,血糊淋剌地默然摊开卷好的铺盖,卧在其中等待着第二天的降临。

    到第二天了,我爸总是会像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笑嘻嘻地从县城菜市场给我哥和我弟带几个漂亮水果回来。

    那个姑娘跳下来之前就被人发现肚子大了。她是我哥底下一个叫黄继的男孩的女朋友,孩子也自然跟我哥没什么关系,但手底下的人在姑娘家长的炮火下怂了不抗事,我哥就很讲义气地帮顶了。

    其实我哥喜欢她,只不过没人知道。

    那是他上初二时候的事。有次又挨了我爸的揍,顶着一额头的血去县城北边给他打刚刚洒完了的酒。午后的太阳狂热,湿漉漉地把定河的水汽抽得直往上奔腾,到脸上的血终于干起硬壳的时候,我哥才走到商贸城负一楼的小酒厂,给了老板八块钱,打了一大桶酒。

    等酒的时候,他就碰到了那姑娘。

    那姑娘是商贸城负一楼卖调料家的女儿,浑身倒是不像他爸妈那样被茴香陈皮花椒粉腌透了味儿,倒是有股女孩儿的清香。她看到我哥头上的血,回家在铺面阁楼上找了根手绢,打湿了让我哥擦擦。

    她说:“陈进,你怎么还有跟人打架打输的时候?”

    我哥说:“就不准人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笑:“你还好意思自称自,头上的血都要流到下巴上了,被谁打了?”

    我哥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用漏斗灌酒,他知道要是分心,老板指不定又给多掺点水和工业酒精进去:

    “对方人多,十几个,打不过是常事。”

    姑娘随便给他抹了下鬓角干涸的血,午后的阳光刚好从楼上破烂的窗户里投射下来,照到姑娘的额头上,她褐色的眼睛像在泥巴地里滚过的弹珠,在发亮。

    我哥从此之后就对他弟兄的女朋友有了那么点意思。

    姑娘的事被我弟相信了好几年。

    我弟从小到大都十分文静,斯文俊秀得不像个男孩。他出生的时候我妈因为躲计划生育,长年累月勒着肚子,有点先天不足。加上早产,可被我爸妈宝贝坏了。

    连他们本来是想再要个女孩的初衷都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后来我弟在珍稀的奶粉和鸡蛋中长大,越渐比我哥长得还高。倒是性格真像个女娃,平时大气不喘一声,挨揍的时候还会哭鼻子,没少被我哥埋汰。

    当然多数时候是我哥挨打他在旁边站着看。看着我哥被罚跪,跪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不吭,或者是腿脚哪里被打得破了口子流了脓,缩在他的“床上”迷瞪着,捱到伤口自愈,冷哼一声表示这就是你天天欺负我的代价。

    我哥小时候很看不惯我弟。他觉得这个不适合活下来的rou虫子抢走了太多属于他的好东西,却唯独没怎么跟他分享来自我爸的拳脚。所以他小时候老是揍我弟,暴力自上而下流转到我弟那个又瘦又白的小身板上,很多时候气急了,我弟被他“哐哐”地连续撞到门板上,颤动着整座小房子都在哀鸣。

    我弟流出鲜红的鼻血,然后又被他在我爸妈回到家前给治好。

    我弟常说恨不得我哥赶紧死了,埋到定河边上去。但是当我哥真的腿脚流脓高烧不退的时候,他又会跑到公共电话亭给我妈的领导打电话,叫她回来给我哥治治。

    真死了他就没哥了。

    后来我哥辍学后就去了我爸出事的那个采石场,一开始还真没人想到这不到十六岁的小伙是我爸的儿子。我哥也有使不完的蛮劲儿,其实他除了学习不好脾气暴爱打架外,为人还挺讲义气的,去了好几个月,不仅交了一群新的狐朋狗友,还真挣回来十几张钱。

    后来就不行了。采石场总有些垄断主义冒头,我哥跟他们打了几架,底细就被人给摸得门儿清。之后的几年里,断断续续去了又回,又打了很多次架,最严重的一次他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再去的时候,采石场还没再次把他开除,他就自己进去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至今我妈也没搞清楚,他被拉到定县监狱去的前一天,我弟主动去看了他,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跟我弟叫板了。

    那个时候我弟才上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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