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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此剑名为霜霁 (第2/2页)
是时机与情境,恰好让他肆无忌惮想说而已。 叶霁知道自己无需做出反应,便连吭也不吭,凝视着脚下的路。 宁知夜语速轻缓,说到最后,竟走神了一会,才接下去:“但真到了他生辰那天,我和兄长陪他等了一日,到了深夜,也没有见到母亲出现。我母亲竟然在他生辰的那一天,和宫主在灵洞里待了一天一夜,助他提升境界。我父亲得知之后,仰天大笑,一手一个,拉了我和兄长,套上家里的灵驹马车,飞也似地逃出了春陵郡。” 叶霁微微一惊:“逃?” 宁知夜点点头:“逃。但他怎么可能逃得出我母亲的天罗地网?何况还带着两个孩子。也许他那时糊涂了,一个男人的全部尊严都被践踏在地上,我父亲后半生都被我母亲篡在手里,最后却被她轻轻丢下,他完全疯了。” 他始终神情淡淡,却抽了抽鼻子,像是有些酸似的。 叶霁已经猜到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事——父母彼此折磨,对孩子是莫大的伤害,这一对兄弟在父母身上找不到温暖,也只有对方才可以放心依靠。 “我父亲没出过远门,什么都不懂,身上也没有钱,却带着我们逃了很远。这一路我与兄长相互依偎取暖,最后一口饭让给对方吃,等母亲带人抓住我们时,我父亲在我们面前,用刀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叶霁失声道:“你……令尊竟是这样去世的?” 他暗自握紧手心,却是遥远地想起了另一个人,心想,知白竟受过这样的苦,他却从未说过。 “我父亲自尽时,十分果决,我母亲还未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他就了断了自己。母亲不理会我们,只呆呆抱着他的尸体,我和兄长就抱着彼此,坐在干透的血泊里,过了一天一夜。那时我想,我只剩下他了。” 宁知夜语气轻描淡写,但这其中的惨状,也只有亲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叶霁低声道:“怪不得你对知白看得那样重,生怕他在意上别人,就会离开你。其实他对你也……” 宁知夜像是不愿听似的,打断他的话,接着说下去:“后来母亲就像换了个人,连见也不愿见到我们,就连我们生病时也不肯在床畔多留一会,好像一看见我们,就会想起我们的父亲。但若说她不会做母亲,她对凌泛月却又好得很。” 他刚才一直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把玩,这时两根指头一齐用力,那根颇粗的树枝发出“咔嚓”脆响,被折成两半。 叶霁的目光落在他的那只手上,见那五指肤色苍白,却十分有力的样子。不由想,他得不到亲生母亲的关爱,偏偏凌泛月却能,他便因此怀了记恨之心么? 那么他那些离间凌泛月和言卿的理由,是否真如他自己说得那样冠冕堂皇?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响动,像是有人跌落进水中,在踉跄踩水。 这声音其实很远,但叶霁五感灵敏,立即从宁知夜身上转移目光,足尖一点,朝着声音的方向飞掠起来。 他顾不得灌木荆棘挡路,一路用剑挥砍拦路的横枝,沿着一条长长窄窄的斜坡俯冲下去。 好不容易从乱林中挤出来,眼前是一条溪沟,溪中水草发出淡淡幽光,映照着中央一个人。 凌泛月就站在水中,如一尊雕塑。 他浑身都是泥水,发间夹着杂草,脸色灰淡如纸,就连身边水波的微光,也没有将他的眼睛点亮。 来时一个意气风发,爽朗骄傲的天之骄子,只剩下了个湿淋淋的落魄空壳,给他个碗,都能去长街要饭。 叶霁心中五味杂陈,蹚水朝他走去。见凌泛月腰间空空,看来是连佩剑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叶霁将自己的剑取下来,摩挲了一下,塞到了凌泛月手中。 “策燕岛凶险,要有神兵傍身,”叶霁道,“我是用这一把剑超度的他,上面还有一缕言卿的气息未散,送给你吧。” 凌泛月眼珠终于动了动,叶霁轻声道:“回去封了这把剑,留住这缕气息,当个念想。” 他顿了顿,又道:“受你一张金弓,回你一柄灵剑,投桃报李,这才是君子相处之道。” 他握紧凌泛月的手,帮他收拢五指:“收好。” “叶、叶兄……不,阿霁,”凌泛月的眼眶中,水汽渐渐泛上来,将剑柄按在心口,颤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乱跑了,好么?” 叶霁从溪沟中慢慢踱步出来,与斜倚在树旁等候的宁知夜撞上目光。 见了他,宁知夜道:“看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和我说话了。” 叶霁道:“你虽然多管闲事,自以为是,刻薄无情,但也没想到会造成这种结果。” 宁知夜苦笑摇头:“你对我说话可真直白。” 叶霁:“还有更直白些的话,我现在不想说出来。” 宁知夜看了眼他的腰侧:“你把配剑给了他,自己呢?” “我还有一把剑。” 叶霁声音柔缓了下来:“但一直舍不得用。现在想想,一直收着,也没意思。” 宁知夜看不清他动作,只见他手腕一转一翻,一抹霜雪似的光芒便从他腕间泼了出来。 叶霁并拢两指,一脸郑重,摸过那流水般明澈的剑身。 借着剑身透散的光芒,宁知夜辨认出镌刻在剑柄上的两个字——— 霜霁。 叶霁道:“此剑名为霜霁,是多年前故人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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