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宴江的回忆/师徒（东方往事一）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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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枝繁说，“即便人间找不到方子，不要紧，我会成龙，成为真龙之后，必定会有治好你的办法的！”

    枝繁却不作声，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摸摸他的头，“阿宴，师傅不要那些，只希望你成龙。”

    师傅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但师傅总是独来独往，在脑疾不发作的时候，除了斩妖除魔跑委托觐见皇帝，就再也无别的活动和交际。识了人间的道理的宴江知道，一个凡人的一生，会有朋友师长妻儿亲戚，不应是这样的。

    宴江一举一动都在效仿人类，每过一阵子，就将自己的样貌变得大些，像是一点点在师傅身边长大。

    他觉得，师傅会喜欢自己这样。毕竟，本性慵懒的师傅总将“养徒弟真不容易啊”挂在嘴边，宴江猜测，师傅是将自己当做亲子或是弟弟养，想必会欢喜自己的“成长”吧。

    他不知道，他的变化可比真正的人类快太多了，区区三年，就“长”成了一个比他师傅还高的翩翩青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师傅身后，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关切和恋心，但凡有女子靠近枝繁，都板着脸一副神憎鬼厌的危险样子，吓退那些贪图师傅美色的花季少女。

    和他相依相伴的师傅在这三年里，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和师傅切磋起来，也能和师傅打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

    他和师傅走遍了东方，入过深海，上过九霄，杀过最凶的来敌，喝过最烈的酒，弹琴吟诗作画，赏花赏月对弈，醒相伴，醉相宿。

    他们是师徒，也是挚友，是伯乐和千里马，也是伯牙和子期。

    这样快乐逍遥，有最懂自己的人相伴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将会是像梦一样幸福。

    美梦易醒，春光短暂，英雄易老。

    师傅脑疾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一僵死就是好几天，最长的时候甚至沉睡了一个月。

    一次，师傅竟在战斗的中途脑疾发作，陷入昏迷，直直吃了一记堕落山神的猛击，坠落深渊生死不明。

    见到那个不可战胜的身影坠落，宴江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他是我的神仙啊。

    怒蛟头上隐隐出现龙角的虚影，宴江嘶吼着撞向山崖，誓要让伤害他的一切生灵偿命。

    蛟龙世家正统的教育里，修道是为了苍生，为了大义。

    但宴江修行从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个人，他的眼里没有苍生，没有正义。

    只有他的神仙。

    枝繁...枝繁...不要丢下我...

    淋过雨的小鱼龙，哪怕晴空万里，也执拗地抓紧手中的伞。

    “阿宴，我要走了。”

    战斗停歇，山神的残骸碎石中，白发凌乱的枝繁在他怀中睁开眼，脸上像罩了层面具，墨眸似望着他，又像是望着远处。

    “师傅要去哪？我和师傅一道去。”宴江装作听不懂，略带颤抖的声音却是早就出卖了他。

    “我要去西方。”怕宴江跟上来，枝繁解释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宴江眼里，枝繁慢慢解除了施在脸上的幻术，底下是一张已经被岁月追上的脸。

    皱纹爬上了星眸，意气风发的嘴角下沉，连光滑绸缎般的白发也显露出一丝苍老。

    枝繁中年的脸仍然韵味十足，气度不减。可是，他真的老了。

    宴江脸色苍白呆愣在原地，终于被提醒：他们享有的时间不一样。

    “阿宴，我会一个人去西方，寻找希望。你不用跟来...”

    “不！不要！我要跟着你...”宴江跪下，膝行抱住他的腿，打断他像是要一个人去寻死路的话，惨哭成泪人。

    这个高大的青年紧紧抱住他的师傅，好像和枝繁分别会令他痛苦得原地死去。

    是孩童对父母的依赖，是徒弟对师傅的孺慕爱戴，是挚友对知己的你我手足朝夕相伴情投意合，是一颗说不出口的，跨越时间和物种的暗恋之心。

    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你要在东方，潜心修炼，早日成龙。知道吗？阿宴，你也是我的希望啊。”

    枝繁了解他，看透了他。

    就连怎样劝服他，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就像他们的初遇，枝繁笃定他没有办法拒绝。

    三言两语便堵住了宴江能想出的所有挽留和追随的话。

    枝繁像是个打出连招的玩家，露出三分不舍三分决绝一分悲伤的笑，转身离去。

    这一走，便是很多年。

    宴江等啊等啊，等啊等啊......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