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1/1页)

    3.

    凌晨四点，坐在医院急诊室的艾连低头盯着米白色的地板放空。

    在一小时前，艾连是想步行到横跨河湾的大桥上寻短的，但途中一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划破的寂静，原本失魂落魄的艾连被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吸引住目光，白色车体上不断闪烁的灯光在救护车离去後仍留下了红色的残影。

    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汇聚，像是一条无尽的红地毯朝远处延展，艾连鬼使神差的循迹而去，再回神时已经走到了医院附近。

    艾连不清楚那辆救护车是否到了这，急诊室门口空荡荡的无一人车，玻璃的电动滑门映照着对向的建筑物及路灯，从外面看不到里头，彷佛那就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离开。

    他看了一眼自己面目全非的右手掌，血不再渗出，但翻出皮层的rou很是怵目惊心，他不合时宜的想着是否真能咬死一个人，可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把。

    或许他只是需要帮助，就像他的医师父亲曾经治癒过许多病人，也许他也有机会痊癒，於是他终於鼓起勇气走进那扇玻璃门内。

    填完资料後，艾连等待了约莫半小时才终於见到了夜间急诊的医师，他像是在急速下坠之间看到了救命绳索就紧紧抓牢，一股脑地倾倒关於自己的一切，包含那个如鬼魅般纠缠自己的声音和自己试图杀人的举动。

    「叶卡...真巧，我们这也有位叶卡先生呢。」面容和善的中年医师像是要缓解艾连的过度紧张，他突然提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艾连一听，先是愣住了，目光朝周遭望去，在仪器上的小标牌上看到了医院的名字，他才意识到这里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吉克所任职的医院。艾连像是短路的机器，呆愣的许久才轻声嗯了一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嗯...艾连你喝酒了吗？」

    「不！我...我是指我确实喝了点，但我刚所说的完全不是喝醉所致。如我刚才说的，那声音、」

    「嘿...艾连，放松点，好吗？」医师抬起手在空中晃了几下提醒对方。

    「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沙库瓦医师。」艾连肩头一垂，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沙库瓦医师清了清喉咙，他看向刚才在艾连滔滔不绝时自己笔记下的重点，逐一向对方确认。艾连依着问题回答，直到结束。沙库瓦医师低吟了一声，提出可以先开镇定的药物给艾连，但还是希望艾连先回家与家人商讨，再考虑後续的治疗方式。

    「不！我...我就这样出去很有可能会杀人的！」艾连拔高声大喊，可马上又紧张的探向四周，好在此时在急诊室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坐在椅子上输液的人投来疑惑的视线。

    艾连低下头回避探究的目光後又怯怯抬眼看向医师，他放低音量，甚至哽咽着，「拜托，库沙瓦医师...请你帮帮我，我不想真的变成那样可怕的怪物...求求你...」

    库沙瓦安慰着情绪低落的少年，他看着少年擦泪的右手包着的层层纱布，於是他再次打开病例，决定让对方先住院观察。

    艾连跟着一名叫马赛的年轻护理人员来到医院的北栋，在他们准备进入管制区前，有人叫住了他们两人。艾连一转头就看到熟悉的脸孔，吉克上气不接下气的朝他们跑来，他顶着一头明显没整理的乱发，格纹衬衫没有扎好，鞋子更是左右不一致，艾连能想像对方是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出门的。

    「我的老天...累死我了...」吉克气喘吁吁的双手撑在膝盖上，嘴里还碎念着以後不光要练投球，还得锻链跑步才是，「艾连，你还好吗？」他抬头，面露担忧。

    今天本来是吉克难得的排休日，谁知一早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艾连住院了，於是他躺在床上还没几个小时又急匆匆的赶回医院。据他了解，艾连只是偶尔脾气暴躁了点，但平时也没表现出什麽异常，所以突然听到艾连要到精神疗养病房观察时，他不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不了解这个弟弟。

    艾连虽然有回话，但视线直直定在医院地板上，因为他知道吉克也有一头金发，他很怕自己又会陷入那种自己也不明了的状态里面，所以努力地避开＂金发＂这个可能因素。

    吉克看艾连一直低着头，他自己也是医师，虽然是妇产科医师，但也知道在病人精神状况不佳时不可勉强，於是他和艾连说自己就在东栋7楼，如果艾连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然後他在离去前给了艾连一个力道小心的拥抱。

    「吉克，谢了。」艾连道谢时依旧没抬头。

    「嗯，晚点爸和阿姨也会过来。马赛，艾连就麻烦你了。」

    道别了吉克，马赛带着艾连先到柜台将身上所有的危险物品取下，像是可刺伤人的钥匙、可挥打做武器的皮带、可勒人的鞋带，最後艾连也在要求下交出了仅剩一格电的手机，不过他在交出去前，先要了一张纸把家人和朋友的号码全都抄下来，虽然他不认为他会在医院的这几天与他们通话。

    艾连跟着马赛往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间走，从一进到这一区艾连就觉得奇怪，他清楚记得自己在进来精神疗养病房前看到被管制的门边上写的是＂少年＂病房，可是与他擦身而过的不是白发苍苍的奶奶又或是长着大胡子的中年大叔。

    「那个...」艾连忍不住发问。

    「是这样的，成人病房目前在整修，所以才会将成人的病人先安置在这。」马赛细心地向艾连解释，他还提到艾连不需要担心，其实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艾连点点头，跟着进到房间内，这是一间四床房，但目前只有一个位置有占人。在他们两人进去时，右侧靠窗的那张床睡了一个人，虽然马赛喊了对方的名字，但那个人侧躺在床上没回应，马赛让艾连别介意，只说是那人习惯在白日睡觉，并没有恶意。

    在艾连入住房间後，他的父亲古利夏和母亲卡露拉已经来到了医院，他们一见到儿子并没有责怪，反而认为主动寻求协助的艾连做得很好。卡露拉让艾连不用担心，她已经和里维他们告知过了情况，他们都让艾连先好好休息，不要烦恼其他。

    得到亲友支持的艾连很是感动，也认为自己肯定会好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