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酌酒_第二十回 碎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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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碎心 (第1/1页)

    倏忽十五日。

    其间萧沛兰攒了两次局,借着秋游登高名头,硬拽着贺子泠外出。

    见那一堆公子哥吟诗作对舞文弄墨,贺子泠实在头痛,第三回说甚也不再去了。

    在家中免叫萧沛兰看了又起心思,贺子泠思忖去街上闲转一番,方出门便遇上采真。

    她奉贺子嫣吩咐前来相邀,贺子泠多时没见她,主仆二人一路絮话。

    及至谨王府,虽知文景曜现下离都未在,却也心绪纷繁。

    贺子嫣相约湖心亭中,贺子泠再至,当真百感交集。

    见他来了,贺子嫣忙遣退一干仆役,独留采真在此。

    贺子泠问道:“可是有事?”

    贺子嫣摇头道:“自然无事。只是在这府中待得无趣,你我又许久未曾谈天,故而遣了采真去。”

    贺子泠笑问:“怎的不归家?谨王应是不拘人的。”

    贺子嫣道:“莫非哥哥未瞧见爹娘神情?每及回去,二老便如临大敌,以为有何要紧事。前次探病,娘亲屡屡叫我早些回府,免让谨王生疑,我只得不去眼前徒惹惦念,唤哥哥来倒是使得。”

    贺子泠道:“你这逍遥性子,久处一地委实难熬,为何不外出寻些新鲜事物?”

    贺子嫣叹道:“谁叫这王妃排场如此之大,每回出门皆是前呼后拥,一路车辇,有甚意趣?我倒想微服出游,上下耳目众多,岂有时机?不似往日在家,我装作哥哥出行,无人觉察。”

    提及往日,贺子泠心内回忆翻涌,沉吟片刻忽问道:“子嫣,谨王待你可好?”

    贺子嫣杏眸微抬细望贺子泠,似有话说,再开口时却回:“自是不错。哥哥过得如何?”

    贺子泠浅笑道:“尚可。”

    贺子嫣问道:“为何忽有此问?”

    贺子泠答道:“担忧你在此不惯,却为二老安心才强装无事。”

    贺子嫣极为机敏,问道:“哥哥可是有旁的话同我说?”

    贺子泠摇首笑言:“并无他事。”

    因着文景曜,贺子泠总不愿问及二人共处之事。

    然子嫣已是谨王妃,此事板上钉钉,他不过局外旁人,本该回避,如今却藕断丝连。

    虽是文景曜之令,他内心何尝不存半分欣喜?

    心深歉疚却不得解脱,于此泥淖中沉溺难出,今日一问,便是往这心魔上再进一层。

    贺子嫣本想接续追问,此时下厨送了些点心果子来,待得走了,时机亦过。

    贺子泠见糕饼多是贺子嫣喜好之物,挑了几样就茶吃了。

    二人转而聊起从前岁月,贺子嫣几番感慨往日无羁,去岁外游如何自在,不觉日头西斜。

    正赏秋夕昏霞,赵管家忽至。

    几名僮仆抬上几方锦盒,道王妃择选。

    采真按开红宝锁扣,将内中之物呈于眼前,乃是孩童的长命富贵锁与童镯,錾刻金鱼莲花缀以宝玉,甚为精巧。后几个盒中一应皆是小孩衣冠玩物,瞧那工艺便知绝非凡品。

    贺子泠兀自怔忡,贺子嫣叫他一同挑选,捡了其中最佳者留下。

    见贺子泠满面疑惑,贺子嫣无奈笑道:“是谨王离都前安排的,我已劝说月份尚小,往后再备不迟,他那时只管欢喜,全不听人所言,火速置备齐整。”

    贺子泠听在耳中,思绪陡然空白,心上如被万针穿刺,贺子嫣后又言何,一字也未曾听进。

    观他双目空茫,贺子嫣以为有何不妥,连声唤他。

    贺子泠强定心神,苦笑道:“方才骤然头昏目眩,许是久病未痊,吹些晚风便又发作。”

    贺子嫣望他苍白面色,担忧道:“现下如何?可好些了?”

    贺子泠假作扶额,道:“尚有微旋,我还是早些归家罢。”

    贺子嫣本道留他同用晚膳,既是身上有恙,只得叫贺子泠乘谨王府锦舆返家。

    贺子泠心悸难消,至家后便遣退婢子独坐屋中,似叫一团炽烈焚尽肺腑,只余一地飞灰。

    自枕下取出匿藏香囊,彼时双目朦胧,再看不真切那囊底绣字。

    贺子泠万分明了,这番三人乱局,此刻应落休止。

    手执油灯步至铜盆前,将那络子点着抛入,怔怔望那锦丝焚绝。

    而后半月,人前装作无事,人后类如冢中枯骨。

    夤夜苦思,贺子泠心悟若在都城,势必无法斫断情念,曷不如子嫣那般放归天地,且观世间。

    既定下决心,贺子泠再无犹疑,只愧对双亲,未能承欢膝下。

    翌日,贺子泠赶早去西市定下双驾车舆,又雇下一名面貌憨拙车夫。

    此去昊州甚远,因他出钱爽利,诸事办妥不过半日。

    而后归家嘱咐绯棠研墨备纸,写来不顺,便搁置了去捡拾行装。

    文景曜尚未归京,贺子泠只待天定,有缘相见,无缘亦可。

    三日后淳州粮案落定,一干落马州官均押解归都。

    文景曜此事办得漂亮,诚帝赏他半月休沐,叫他好生与王妃团聚。

    待洗尽尘埃,当夜便唤程济一同前往贺府。

    贺子泠明日便要出行,方将留书备妥,听得叩门。

    昏黄灯烛下,文景曜一如初见,仍是那丰姿卓越之人。

    忆起猎场始会,昊穹满弓震声中,他望去一眼,许是自那时起,他已种下情结。

    上天有意,叫二人有这终末晤面。

    取来珍藏佳酿,贺子泠再不掩藏,言笑晏晏邀他共饮。

    文景曜心情大好,接过杯盏调笑道:“这般热诚当真许久未见,莫不是分别几日害了相思?”

    贺子泠答得坦诚:“自是‘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文景曜笑道:“于此说来这趟远行十分值当。”

    贺子泠展颜执杯:“贺坦途顺遂。”

    二人满饮。

    文景曜忽道:“皇兄准我半月休沐,此刻深秋,菏州仍有景致可赏,你以为如何?”

    贺子泠斟酒再满,道:“菏州山水冠绝,四时皆是好景,是极佳去处。”

    文景曜细凝他面上笑意,道:“你终是不再疏我于陌路,那我亦要深讨己过。先前才知蒙蔽内情,神思混乱,因而言行伤人,自罚一杯希你原宥。”

    说罢仰头饮尽。

    贺子泠心潮热涌,坠下一行泪来,轻道:“往事过矣,不必重提,惟愿此后和美不疑。”

    文景曜抹去他眼角泪痕,执手十指紧扣,道:“依你所言,且看来日。”

    离别将近,贺子泠怠于细究他言行何意,今夜之后,即要了却此段尘缘。

    举杯同饮,酒浓耳热,一齐跌入榻中缠作一团,再难分舍。

    这一场淋漓酣畅,何人不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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